他此前的人生跌宕起伏,曾被当政者囚禁九年,禁锢他人生最珍贵的20岁至29岁年华。他在狱中自学成才,考获律师学位,后来成为职业律师。他的非一般经历,折射新加坡从殖民时代争取独立的崎岖历程。

即使人生际遇迥异,年龄相仿的他们代表华校背景的精英,在社会上扮演不同的角色,他们的人生对于晚辈如我犹如明灯般启迪心智。

从小他对我们最正面的影响,就是书房中堆积如山的书,即使他早已学成就业,还是养成买书看书的好习惯。当年还是王老五的他,也喜欢买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包括新奇的运动器材、文具和音响等。他的小斗室就是我们小孩流连忘返的乐园。

这样的情谊让我联想起,如果华社团体有值得保留和传承的地方,那就是人际交往中透露的和煦和温暖。如果社团消失,这样的社会网络也会随之逐渐消失。

身为我父母两边家族三代人的第一个大学生,小舅舅永远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学有所成,励志成才,在我们幼小的心灵埋下隐性却富有力量的种子,悄然点燃我们求知求好的欲望。

(作者是文字工作者/商人)

在回不去的年代中,我们必定能够萃取其精神、意志和价值以形塑和定义我们的未来,它将璀璨不灭,它将值得我们珍惜、感念。

相比之下,我的小舅舅是南洋大学一个平凡不过的毕业生,毕生兢兢业业当华文教师,曾经在莱佛士书院执教多年。然而他却代表国家独立后,千千万万普通华族家庭的学子通过努力学习改变命运的成功个例,他的人生和逝世是一个时代的印记和陨落。

10月,意想不到沉重的月份。

不管是华社的团体,还是历史中湮没的南洋大学;不管是大社会的风云人物,还是小家庭中的平凡事迹,凋零的仅仅是人物。在回不去的年代中,我们必定能够萃取其精神、意志和价值以形塑和定义我们的未来,它将璀璨不灭,它将值得我们珍惜、感念。

小舅舅的家庭甚至比一般人更普通、更贫穷。出生于1944年的小舅舅,是家中三男三女中的老幺。由于外公失去工作能力,发髻高竖的外婆是家中唯一支柱,她的工作是到靠岸的轮船上清洗船舱的油污,工作非常辛苦。我母亲身为幼女,忆述小时候和姐姐得提着篮子上街去借粮食才有饭开。天真的她甚至曾经幻想或许有机会上学 ,不过希望却总是落空。这样的机会只能留给比她小三岁的弟弟,也就是小舅舅,最后一穷二白的家庭栽培了一个大学生。

成家后的小舅舅忙于建立自己的小家庭,我们成年后也奔赴新加坡学习或工作,感觉此后的岁月就几乎一片空白:一遍遍农历新年、婚丧喜庆才有的嘘寒问暖,小舅舅也逐年体弱、逐日趋于寡言。然后就是日前毫无预警收到他在加护病房昏迷不醒的短信,隔天一早再传来就是他的死讯。

林清如2007年至2013年担任怡和轩主席,我认识他始于这个时期的采访工作。其实他从1978年加入会员并逐渐活跃其中,在退休后更见证怡和轩作为本地历史悠久华社团体之一的转型和重新出发,包括重建会所、组建领导团队和出版刊物《怡和世纪》等硕果累累的文化工程,魄力惊人。

月初去一次万礼火化场送殡,两周内意外接噩耗,再赴同一个礼堂挥别至亲。两位均是八旬以上的长者,也告别不再重现的年代和记忆。一位是我入职记者生涯结识的华社闻人,怡和轩前主席林清如律师,一位我深为敬爱的长辈;另一位是我的小舅舅,两者在我心目中都有一定的分量。

我很难想象小舅舅是在怎样艰苦的环境中完成学业的;长大后,即使我对于南洋大学的历史有兴趣,我们作为晚辈完全不曾提起,以他沉默寡言的个性也肯定问不出来,也谈不起来。

即便如此,他晚年对华社社团只有无怨无悔的付出,没有流露命运对他不公的一丝怨怼。到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年过古稀,性格喜恶分明犹如热血青年,言谈间总是趣味盎然,行事更是雷厉风行,毫不含糊。情感上,他热爱家庭、眷恋家乡(马来西亚出生地笨珍)的人情温暖,对世界、国家大事非常关注。他对于晚辈多有鼓励,毫无隔阂,经常发挥他个人魅力,盛情邀约作家、学者、记者和各领域专家为刊物撰稿、为社团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