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作家玛格丽特·曼努森(Margareta Magnusson)的《瑞典死亡清理的艺术》(The Gentle Art of Swedish Death Cleaning)书中用轻松幽默的手笔,加上插图,以自身为例,说明“死亡清理”是怎么回事,也给了许多实行时的建议。

我惊讶自己当年怎么会那么愚蠢的自以为是?完全没有体会母亲书写所付出的精力,甚至在回忆时曾有过的心灵煎熬?更后悔的是,虽然我每年都去探望她,与她生活好几个星期,为什么我却没有好好跟她一起阅读这笔记,帮她回忆更多,填补书写时遗漏的内容,提醒她忽略的片段?有多少人有幸能与母亲一起阅读回忆录,而我却轻易地放过?

我带着“回忆是一种淡淡的痛”(借用一本书名)的心情打完母亲数万字的“回忆录”,文字是安全存档了,但是我的心却留下一个大窟窿。

瑞典有个名词döstädning,dö的意思是死亡,städning则指清理。意思是,在你认为离开人世间接近时,把不需要的东西清理掉,让你的家更整齐舒适。

母亲在她离世的十年前书写,我还记得她给我这叠书札,我也记得,当时幼稚的我,随意看看,还用红笔写了评语,这里应该多写什么,那里应该加添什么。

农历新年后,我也开始了我的“死亡清理”,我的程序正好与作者的建议相反,她建议最后才清理信笺,因为她认为这是最毫时间和精力的,的确如此。

第一天我就发现了,收藏了三十多年的母亲的手稿。母亲随儿子移民后,过着悠闲平静,近乎单调的日子,我曾听她讲述年轻时多姿多彩的故事,就建议她写写回忆录。这一叠发黄的单线纸,就是母亲工整笔迹的手稿。我日以继夜地把文字输入电脑,也引起我无限的忏悔与哀伤。

母亲是大时代的儿女,从毫无文化的北婆罗洲小镇,经历了复杂家庭的纠纷,得到她非常开通的父亲的支持,十几岁的女生远渡重洋到中国去读书,走过大江南北,参加抗战工作,也曾任职政府部门,回到南洋后,一生当勤俭的老师,晚年随儿子移民到北国。虽没轰轰烈烈生平,在个人,她的生命也算是多姿多彩,以宏观角度,她毕竟是她的时代妇女成长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