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阵笑，现在进入疫情时代，不正是坐在家里，等客投网吗？所以广告词才要写得暧昧，人家才会好奇进去看详情。我懒得解释：“好好，我再改得清楚一些。”
在家办公，还是有人急切地要跟你讲话。要记得时时查看手机，去厕所也是，不然错过电话，会让老板失去存在感。
终于有一天，其实也没有很多天，因为花儿总会落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虽然明白听鸟儿情歌的日子终会结束，不过意识到这一天来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哦哦，好好。”心想老板自己看到了为什么不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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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大笑，只淡淡说：“那时我要求他要先入籍新加坡，才会嫁给他。我怕他以后要回香港啊！那里的屋子真的很小！“
他们继续讨论，但是一会儿被老板娘打断，老板娘要问账目的事。李嘉欣只好走到前台，今天她和老板娘说话的语气有点不耐烦：“等下我会帮你查的。”
小黄鸟每天来，早上下午傍晚，一日三餐，有时还加个茶点。我躲在窗帘后头，偷偷为它拍照，鬼鬼祟祟地像私家侦探，还在网上查它的真实身份。原来它的真名叫黄腹花蜜鸟，是太阳鸟的一种。
“当年追我追得那么辛苦……现在还不是这样……早知道……”李嘉欣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跟踪他可不容易……他很聪明的，走路总会四下里看。而且现在都戴口罩，很难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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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那边又传来李嘉欣打电话的声音，这次她压低了嗓门，也关掉扩音器。谈得有点久，我在黑暗中躺着，感觉超过半小时，但是不想打断她。
芦荟开花并不常见，至少这盆芦荟种了十多年，第一次开花。海星一样散开的叶瓣中突然直立一枝绿茎，起初看不出那是什么。直到顶上一些小穗子垂下来，才半信半疑是芦荟的花朵。据说芦荟花有美容解毒、清热凉血的功效。真的吗？也许那只小黄鸟才知道吧。
解决了工作事宜，该去美容院洗脸了，谁说男生就不必保养？我可不想成为油腻男。整天服侍人，也该享受一下被服侍的感觉嘛，再说，那里还有漂亮的李嘉欣小姐。
“喂，你看到有人在公司网页留言了吗？还不快点解答客户的问题！”传来老板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不由地把手机拿得远一点。
轻柔的背景音乐催人入眠，隔着布帘，却被李嘉欣的声音唤醒：“他很早就出门了，说要去……回来又很迟，我先不出声……谁信啊……这个时候还有谁去那里呀……”
早起先喝一杯柠檬水，浸泡蜂蜜的柠檬片在冰水中沉浮，给混沌的大脑带来酸冷的刺激。几杯下肚后，丢入一个茶包，加滚烫的水。于是清凉转为炙热，犹如人生不经意的更迭。一杯浓郁的柠檬红茶，开启雷同的工作天。
进门是笑容可掬的老板娘，彼此寒暄一番，那个貌似李嘉欣的美容师在走道尽头打电话，没有过来招呼。好在熟识，也不介意，自己进了隔间换衣服。
李嘉欣嫁的是香港人，孩子三四岁，原本读幼儿园，现在冠病流行，就暂时在家让阿嬷照看着。照例聊了几句冠病新闻，哪座组屋又被强制做检测之类的，我便逗她：“你老公一定是把你当新加坡的李嘉欣娶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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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办公，听起来像蜜一样甜。
关上手机，其实只是关上手机盖。想一想，把手机模式调成震动模式，自言自语：“老板，我今天可是休假的哦！“
“你以为坐在家里，顾客就会上门啊？还有，你写的这个广告词，很奇怪唻，一会儿今日，一会儿明日，不知道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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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急，我先跟你说……我已经派朋友去跟踪他……如果拍到kiss、kiss的照片是最好了，或者有抱抱的也好……那我们就有证据了……”一把沉稳的男声从手机中传出来，原来李嘉欣开着手机的扩音器，像是心急顾不了那么多。
李嘉欣随后进来，谈笑几句，开始为我洁肤加按摩。她的手法轻柔，只是十指冰凉，加上冷气十足，我像一个病人那样裹上毛毯。
干瘪的花枝在风中摇颤，失去昔日的光彩，显得多余和突兀。我把它剪了下来。
日复一日，又响起视频会议的呱噪声，老板自顾自地说着话，突然阳台传来一阵熟悉的鸟鸣声，是不是幻听？戴着耳机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果然一抹艳丽的黄色停在栏杆上，小黄鸟看了一眼光秃秃的花枝，也许还用余光瞄了我一眼，发出一个单音，便飞走了。那一刻，我竟有一种惭愧，好像无所奉献的贫乏，难以面对昔日的浓情。
那是一只小黄鸟。小小的脚爪轻盈地攀住长长的花枝，顶上有一串浅黄色芦荟花垂下来，像麦穗一样。芦荟花毫不起眼，但它的花蜜一定可口，不然这只小黄鸟为什么一日来三回地吸食？
小黄鸟仍是每天来，早上下午傍晚，一日三餐，有时还加个茶点。我躲在窗帘后头，偷偷为它拍照，鬼鬼祟祟地像私家侦探，还在网上查它的真实身份。原来它的真名叫黄腹花蜜鸟，是太阳鸟的一种。肚子是黄色的，身上的羽毛乍看是黑色，其实是墨绿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维基百科说黄腹花蜜鸟生性活泼，唱歌动听。说的就是它，每回吸花蜜的时候，它一边跳跃，飞快地四处张望，一边唱着歌，好像对芦荟唱着世上少有的赞歌。虽然不懂鸟语，但我听得出来，其中的欢快和激情。我想如果我是那其貌不扬的芦荟，每天有这么漂亮的一只小鸟来唱诵情歌，那么拼了命也要开出花朵来，供它吸食，也是心甘情愿的。小黄鸟灵巧地转动身体，有时自上而下，有时倒挂金钟，将长长尖尖、带了弯钩的嘴巴，伸进花蕊，吸几下，便无限陶醉地唱几句，然后换一个花蕊，变换一种姿势，深深地吸入，再唱一首婉转新奇的情歌。
一个人在家，好像没有人跟你讲话，其实是有的。阳台上传来一阵鸟叫声，几个单音，然后是两个连音，接着是一串宛转的音符，像登上螺旋楼梯，令人耳晕目眩。突然静默了，是忙着吸食难得开花的芦荟花蜜。毕竟一张嘴同时做不好两件事，鸟儿也是。
谈笑间，李嘉欣给我敷上厚厚的泥状面膜，要等上20多分钟，她就先出去了。
明天又要找李嘉欣去洗脸了，这一回，她的手机里会传出什么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