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看见。”毕拓很肯定。
毕拓一直听到“一体”集团，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这几个字似乎活了过来，在她的大脑里窜来窜去。
毕拓不愿意问外婆任何事情，因为那对外婆来说太沉重。现在她是外婆的唯一亲人，她得保证自己活得好好的。
“你告诉那个测试的人了吗？”彭虎问。
除了天梯五号之外，2055年最热门的专业就是“星际移民系”。这个系有很多不同研究方向，包括星际移民的交通工具、蔬菜种植、移民心理……星际交通工具是最热门的专业。
七
可是，毕拓对天梯五号毫无记忆。
2055年旅行社依然存在，不过和多年前不一样，他们也提供VR旅行——模拟实景短程旅行。那些人没有得逞，因为外婆受不了那种旅行方式，突然摘下眼罩，刚好看见有一个人正准备把她带走。
毕拓看了看刘医生身边的人，那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
“如果她撒谎……”胡教授的话被刘医生打断了，不过毕拓听见了。
“今天，我们进行第二层记忆测试。”刘医生拿出一个显微镜模样的东西，推到两个人的中间。
问题就在于，毕拓完全失去重要的36小时的记忆。这种时候，需要最先进的医学研究介入，一层层探究她所有的记忆。
那一瞬间，毕拓突然想起彭虎的话。她悄悄深呼吸，做起外婆一直在教她的“吐纳法”。
这一次的测试并不成功。
会接受这个测试，是外婆签字的。那是一年前，外婆的状态非常不好。她紧紧抱着毕拓，生怕毕拓再次消失。她不和毕拓谈论她的父母，她守着毕拓。在一个现代化飞速发展的时代，外婆把毕拓带回了海边的小屋。毕拓最常见的心情是疑惑。但她是快乐的，似乎感觉不到父母亲不在的痛苦。这样的情况下，为了确定毕拓是健康的，外婆勉强接受“记忆测试”。
“直接进行第五层测试？”毕拓问刘医生：“为什么？”
是的，她梦见了妈妈、爸爸。他们一起做了一件事，可是她想不起是什么事。
“本来要说，可是我不太相信他。”毕拓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起我去过天梯五号，只是发生什么事，还不清晰。我妈妈在那里。”
九
“这是胡教授。”刘医生简单地说。
十二
四
传感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影响了毕拓。
八
五
“不可能。”彭虎飞快地说。
不计一切！
离开“记忆测试”机构前，毕拓去厕所，出来后她听到刘医生说：“放心，会尽快不计一切拿到记忆。”
只是第七层检查依然是空白层。
第七层记忆检查结果依然是空白层。一切答案都在天梯里，毕拓想，在那之前我的记忆由自己控制。
“第二层记忆测试怎么说？”彭虎问。
毕拓紧紧盯着她看了无数遍的视频，视频里是天梯五号的启动过程！
医生问问题的时候，毕拓的头顶贴着几根管子，管子的尽头连接着毕拓看不懂的机器。
第二层记忆测试，在毕拓手指间取一滴血，滴在显微镜一样的仪器上。之后就会在监控器上出现很多复杂、看不懂的符号，经过翻译变成清晰的文字，包括毕拓吃早餐时，认为外婆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的瞬间思维。
毕拓幸存下来的，是“天梯五号”。
十一
“有必要从第一层再进行一次测试吗？”胡教授追问。
“她怎么样？能不能马上做第六次测试？”她听到胡教授问。
彭虎欲言又止，后来忍不住看了看周围，又靠近毕拓说：“要不你干脆胡说八道吧！这样探究下去，你的秘密都会被看光。”
“今天进展很大，你已经能够清晰地想起父母说过的话，那时你五岁吧！”刘医生很满意。
毕拓坐在教室里，这堂课是“人类简史”课。
她摇头，她只是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很犹豫。
“怎么了？”毕拓问。
“你不记得了吗？你曾经让我查过。”
全世界都知道，天梯五号试运行的36小时里，毕拓身在其中。
“你真不记得吗？”彭虎私下问过她。彭虎是毕拓唯一的好朋友。
第四层记忆测试，花了很多时间。
毕拓“嗯”了一声。
可那好像又不是秘密。
不过毕拓不确定是外婆眼花了，还是真的发生的事。毕拓摘下眼罩的时候，旁边并没有人。
外婆叹了口气。
他震惊地摇头。“不可以。”
有。
毕拓不喜欢这个词。
毕拓有些局促。
“多层记忆测试”这样的名词，对于毕拓来说比学校里考的“空间物理学”还要深奥。想到空间物理学，她突然皱了一下眉。
每个人都戴着兔子耳朵一样的耳机，这是为了纪念“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灭绝的动物”。
“天梯五号从位于太平洋的启动平台出发，预计历时一周，经过五个供给平台，到达一体空间站。”这样的信息，随便上网就可以查到。
“我想起来了。”毕拓找到彭虎，他们一起去找外婆。
二
“外婆，我真的去了那个什么天梯五号？”毕拓在测试前就问过外婆。
她没有时间安慰外婆，外婆看起来更加苍老。
毕拓的申请遇到一个阻碍，她必须接受第七层的检查，她无法拒绝。不过，毕拓的条件是：第七层记忆检查要全球同步现场直播。刘医生同意。
十四
刘医生再三和外婆保证，这种测试不会伤害毕拓，而且出现什么和父母有关的伤心消息，只会让外婆知道，不会让毕拓知道。
她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贴满各种贴片。
毕拓从来不知道，记忆居然分层。
本来她是没有保镖的，可是，某一天，她在旅行社里带着外婆旅行的时候，遇见几个想要绑架她的人。
“妈妈！”她喃喃自语，然后突然睁开眼睛。她梦到了妈妈，还有爸爸。
毕拓申请当“天梯六号”的志愿者，这件事举世轰动。
六
墙壁上都是传感器，她的一举一动，所有细微的思维变化都会透过贴片和传感器传到电脑上，最终被翻译出来。
“天梯一号”的爆炸，“天梯五号”的神秘幸存者都成了小说、电影的题材。只是没想到“天梯六号”这么快就会升空。
“不行，她会吃不消。”刘医生压低声音回答：“普通人第五次测试通常会遇见空白层，第六次就会遇到心灵深处的记忆。每一层记忆到下一层之间，都要非常小心。”
当一切的传感器取下的一瞬间，她似乎才真正清醒过来。
“第四层和第五层没有太大的差别。我们增加传感器的敏锐度，早点结束，你也可以早点回归正常生活，对吧？”刘医生一如既往地和气。
毕拓有秘密吗？
第六层“记忆测试”果然是空白层，这意味着最重要的记忆即将出现。
刘医生说：“不一定。普通人应该有六层记忆，可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可能更多。”
毕拓的妈妈是记者，毕拓的爸爸是物理老师，两个人都过世了。现在毕拓和外婆一起住，她的监护权是爸爸转给外婆的。
“你记得的所有东西，都是第一层记忆。”毕拓说。
十三
除了天梯之外，还有“星际飞行器”。从前要穿越大气层，需要太空飞船，现在所有公司都在疯狂地研制能穿越大气层的飞行器。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坐在她对面，穿着白色大褂的刘医生很敏锐地注意到。“想到什么吗？”
“为什么不测第一层记忆？”彭虎问。
“你确定？”彭虎挑了挑眉毛问。
“我所有的答案，都在天梯里，我必须去。”毕拓说。
“查一下‘一体’集团。”毕拓突然说。
彭虎上网搜查，“记忆测试”是日趋成熟的技术，毕拓测试的这一家公司是全球最先进的。
毕拓喜欢历史书上的那个旧世界。
“通常我们从第二层开始，第一层的记忆是近期记忆，混乱无序，我们还没有办法获得。”刘医生说。
十
看到她坐起来，刘医生走回来。
“这可是一体公司的劲敌！”彭虎最喜欢跟紧时事。
这些士兵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毕拓。因为毕拓是“天梯五号”唯一的幸存者。
毕拓在“第五次测试”中睡着了。这是一次很不踏实的睡眠。她似乎做梦，梦里她所在的地方她从来没见过。那里有好多人，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她。她任意走动，可是没有人拦着她。那里，还有爸爸。天旋地转，似乎着火了；似乎听到有人说“外星生物”；似乎听到一声惊呼；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喊声；似乎还有……
她问过：“一个人会有几层的记忆？”
毕拓真的不记得，和“天梯”——从地球到太空站的电梯——有关的记忆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天梯六号”即将启航。再次轰动世界。
“你的父亲是物理老师，可是你的物理从来没及格过？”刘医生问。
毕拓很意外，五岁的记忆这么清晰地被调取出来。这感觉，不怎么好。
毕拓躺在一张病床上，病床在一个空荡的房间里，墙壁都是白色的。
毕拓，一个物理从来不及格的15岁女生，记忆力很好，最擅长的科目是历史。已经被写进“人类简史”，因为她参与天梯五号试运行。
第三层记忆检测的方式，类似于古老的催眠术。
一切答案都在天梯里，毕拓想，在那之前，我的记忆自己控制。
“隶属于‘一体’集团。”彭虎大声念。
可是毕拓没在听课，她看着教室外面荷枪实弹的AI士兵，那架势好像还有兔子没有灭绝，随时会回来为了改写“人类简史”而战斗似的。
“我不想让他们再检查我，可是避免这个的办法只有一个。”毕拓说。
三
2055年，天马公司宣布成功研制家庭式星际飞行器，如果这种飞行器试运行成功，人类和移民外太空之间，只差一个“星际交通规则”。
世界变化得很快。
刘医生的表情很古怪，他一定在某一台机器上看到翻译成文字后的内容。
彭虎看着毕拓，突然明白过来。
地球暖化，很多城市消失；很多动物灭绝；人工智能和人类称不上朋友，可是已经占据人类的很多领域。医学界不断开发大脑的研究，因为“人脑一旦开发成功，人类依然可以领导和控制人工智能”。
视频里的那个人，确实是自己。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爸爸妈妈有一次吵架，妈妈说人类正在单一维度地发展，这种发展就是后退；爸爸说物理学能够解决地球环境愈发恶化的问题，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能称之为单一维度。
问题是，毕拓的妈妈七年前在“大爆炸”中丧生。“大爆炸”发生在“天梯一号”，毕拓的妈妈是随行的记者。
她没有撒谎。不过，她即将撒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