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赓武在致得奖辞与在后台接受记者采访时都半开玩笑:“我写了一辈子非虚构作品(历史研究),没有人形容那是‘创意写作’。”

被问及曾经的文学向往,王赓武说:“当时我们很热情,因为新的国家不晓得将来会怎样,我们只觉得一个新的国家应该有自己国家的文学。但我们是英校出身,马来亚大学也是英文为主,我所爱好的是英国文学,我夫人也爱英国文学。我们相遇就是因为英国文学。我们对文学非常爱好的,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就用英语来做实验。”

当颁奖人念出王赓武名字的时候,这位资深历史学者坐在台上一脸不敢相信,向旁人再三确定之后才上前领奖。

王赓武说:“写作过程心情波动很大,因为她的身子不好了……(能够得奖)我想她会很高兴,也会跟我一样惊讶,因为我们不是为了文学而写,只是书写我们自己的故事。”

林娉婷很遗憾没能在母亲往生前多了解母亲的过往,因此在60多岁开始为孩子们写自己的故事。孩子们读了很喜欢,之后反过来问王赓武,你的故事呢?于是王赓武完成了关于童年的《家园何处是》,后来取得夫人同意,补充她写给孩子的部分故事,最后完成《心安即是家》。

其实王赓武在少年时代就是文艺青年,1950年代他在马来亚大学写诗,诗集《脉搏》可说是新加坡最早的本土英文创作之一。他也创作充满现代感的小说。

不过时代的吊诡在于:转向历史研究的王赓武希望研究中国历史,当时马来亚的情境这份企望不大可能达成,最后他得到澳大利亚的邀请,从此以后无论工作或生活环境,英语成为他们一家人最习惯的语言。

“我写了诗和小说。到结果我也考虑到,新兴国家也好,总之英语不是我们的语言。这个新兴国家的主要语言还是至少要来自亚洲。欧洲太远,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所关注的问题跟我们完全不同。所以想想,这个不可能是我们新兴国家的文学。不能用别人的语言文字。我慢慢兴趣冲淡了,就转行去学历史、社会科学,没有重新再写。唐爱文(Edwin Thumboo)是我的老朋友,当时他是学生,我比较大,我们同时代用英文写,他坚持下去,而我失去信心。我认为这不是自己的语言。”

王赓武说:“当我们决定去澳洲工作,我的问题是:家在哪里?一开始我错了,我以为家就是国,后来我发现,并不是必要的……家在哪里?用她的话说,就是:心安即是家。”

每个移民都有故事

这本书就结束在他们决定前往澳洲生活的时刻。

如今只身在新加坡生活,但王赓武从未感觉孤单,他说:“这是我在新加坡的第26年。我们夫妻俩在这里24年,没有在其他地方住得更久了。她为我们打造了这么好的家,为什么我要离开?”

新国家的新文学应该具备哪些面貌?王赓武与同代的文学青年都在实验。

遗憾的是,林娉婷未能见到本书的出版。她于2020年8月逝世。

王赓武教授与夫人林娉婷合著的英文传记《心安即是家》获得本届新加坡文学奖英文非虚构写作优胜奖。颁奖礼上周四晚在维多利亚剧院举行。

这是91岁的王赓武首次赢得新加坡文学奖,他将这一切都归功于林娉婷:“是她将我推向创意写作。”

新加坡是移民社会,每个移民都有故事,这些故事必须被诉说被记忆。王赓武鼓励本地长辈多向子孙诉说自己的故事,年轻一代也应该主动问父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