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山楼任《文艺城》主编呈现的稿件内容与版面设计,可以知道他重视文学创作,同时采用几近等量的文学论述,以及数量可观的文讯;在版面的编排与设计上,他尽量追求艺术审美,重视插图应用,编版手法别具一格。
《楼》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但留给许多写作人的记忆却是持久且深刻的。刘碧娟在《新华当代文学中的现代主义》中介绍:《楼》是纯文学半年刊,1977年6月创刊,总共出版四期。主编林山楼,编委有西河洲、陈来水、潘正镭,黄意会负责纸刻插图。从封面设计、内页编排到封底都由林山楼包办,是其文学品味与美术构思的融合。《楼》就像是一座由语言文字、审美品味、文学理想及办刊热忱所砌造的“文学楼阁”。
流苏(刘碧娟)在《杜南发:垦殖现代文艺副刊的揉手》(2022年9月7日《文艺城》)中回溯那场座谈的部分内容:“林山楼指出,‘传统是继承的,但也应该是发展的,每个时代的文学都必需是不同的。’他不满意当时的一般作品,认为它们是没有进步的。所以《楼》的编辑,就是要有别于那些他不满意的刊物。”
2000年,华人世界迎来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华裔作家高行健,各种评议文章铺天盖地而来,在以《文艺城》为主的《联合早报》多个版位刊登。
作为一位文学副刊主编,林山楼始终与我保持亦师亦友的良好关系。犹记得2002年下半年,他邀我写“岛屿书写”,我先是答应下来,后来觉得没有灵感,不知从何着手,想打退堂鼓,向他表示“写不出”的窘境。然而,他没有放弃叫我写稿的念头,继续鼓励我根据自己的思路来写,结果我在重访位北京街的“老家”后,最终写成。
石鸣指出:“‘岛屿书写’所刊载的18篇散文,对新加坡的许多历史、人文景观和社会心理层面的人文记忆做了回顾和梳理,从而在文化、社会等多个层面逐渐复苏了一个城市的集体记忆。单独看来,这些作品对新加坡的书写虽然是一种历史的、个人化的叙述,但是由于作品在对城市记忆进行整理的同时将人文关怀置入了现实视野中,因此整个书写活动不仅在文化的层面对抗了全球化思潮的冲击,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消费文化的侵蚀,从而与单纯的城市怀旧拉开了距离。”
2013年12月8日,《早报星期天·早报周刊》刊登陈宇昕的专题报道《历代文青照过来》,文中受访者之一陈志锐回忆,1998年他从台湾学成归来不久,便受《文艺城》编辑林迪玞邀请,与陶宗旺、黄浩威、周德成、叶孝忠等年轻写作人参加《文艺城》文学座谈会,以“年轻的声音”畅谈新华文学。陈志锐说,“很感谢当时的编辑给年轻一代机会,对默默无闻刚起步的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帮助。他认为报章副刊文艺版是非常重要的园地。”
从《楼》到《文艺城》
从参与纸上座谈的作者标题与副题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场关涉新华文坛代际之间创作观的分歧的讨论。从事后发展的迹象显示,当初的质疑者与回应者之间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误解,而这种理解误区,通过更好的沟通而很快获得消弭。
林迪玞1951年生于新加坡,对于许多新华作者而言,他的笔名林山楼的知名度远高于他的原名。善营文学创作、书法与篆刻,自创“林山楼体”;文学杂志《楼》创刊人之一,“楼”的标志出自他的篆刻,《楼》杂志社的社址是他当年的家。
文学推手——回响篇
“阳光蝴蝶,最温柔的相逢,只有森林知晓,我们将掌灯回去。”这是林山楼《阳光节》的开头一行诗。山川竞秀,重视诗歌美学的林山楼,凭借其审美的文学理念,与新华作者共砌壮阔的文艺城楼多年。已故新华作家荆云生前与林山楼交情甚笃,曾戏谑后者为“超有实力的痞子编辑”。在我对林山楼的整体认知中,他是个性耿直、桀骜不驯的文学主编兼名副其实的文学推手;他以瘦削的身躯支撑着强大的文学信念。
短短一句话中连续三次出现“生命”这个关键词,“在生命线上永留成长的烙印”,这不正是文学的潜移默化功能吗?这则富有诗情画意的抒情式征稿启事,最终征得18篇岛屿书写。
这股文学品味,为林山楼日后担任《文艺城》主编时的编选风格定调。
《文艺城》历任主编都会刊登历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创作与生平事迹,林山楼亦不例外。
针对高行健的获奖,同年11月4日,《联合早报》与南洋理工大学联办座谈会,邀请教育学院亚洲语言文化学部主任陈照明主讲《有关高行健与诺贝尔文学奖的论争》,南大中文系助理教授柯思仁主讲《高行健的戏剧:中西文化的对话》。
1997年至2004年,林山楼任《文艺城》主编。他行事低调,备受众多投稿者爱戴和敬重。
诺奖得主评介
梁文福在诗的后记中语重心长地写道:“2000年12月10日(星期天),《联合早报》副刊《文艺城》以全版篇幅刊登2000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的获奖演讲辞全文;演讲辞题为《文学的理由》,编辑用心良苦,毕竟在新加坡,唯有在星期天,作家才有时间阅读那么长的‘文学的理由’,至于不是作家的国民,星期天与否,都不需要文学的理由。是为诗。”
同年12月7日,高行健在瑞典皇家科学院发表题为《文学的理由》的演讲,《文艺城》在12月10日刊发全文。当天,诺奖颁奖典礼举行,12月14日,《文艺城》刊发包括“高行健答谢词”在内的颁奖典礼特稿《高行健欣喜领奖——在童话与现实的夹缝间》,并在同一版发表梁文福的诗《文学的理由》。
除了上述新秀文学座谈之外,“真挚的声音”系列还有卓炜峰《重新探讨新华文坛》、林高《改变中的文学气候》、殷宋玮《众神喧哗——新华文学及其父权意识之结构》、林高《众神安在——殷宋玮的猜忌与偏见》、柯思仁《建构典律,书写文学史》、佟冷《文学作为对话式的想象——对新华文坛的一点意见》等。余波还有殷宋玮《在放心游戏与左顾右盼之间——话语分析、边陲论述及其他》。
在生命线上永留成长的烙印
2001年1月2日,《文艺城》发表知了的诗《百年呐喊——读高行健的演讲〈文学的理由〉有感而作》。1月4日、7日,《文艺城》连载林康的文论《高行健艺术创作手法初探——从〈灵山〉到其他》。
同年1月4日,《文艺城》主催一场文学座谈,邀请王润华、陈川波、陈川强、黄浩威、叶昆灿、尤今谈论高行健获奖对本地华文文学的冲击。主持人张曦娜的座谈会报道《从高行健获奖谈本地华文文学》刊登在1月11日的《文艺城》。2月1日,《文艺城》发表石鸣的文论《也从高行健获奖谈新华文学——回到创作本位,正视语言纯度》,算是对座谈会的观点碰撞与补充,至此,《文艺城》关于高行健获奖的讨论风潮告一段落。
林迪玞凭借其审美的文学理念,与新华作者共砌壮阔的文艺城楼多年。在我对他的整体认知中,他耿直、桀骜不驯,以瘦削的身躯支撑着强大的文学信念。
陈志锐口中的“年轻的声音”,是早报《文艺城》1998年纸上座谈之一《年轻的声音》,列为“真挚的声音6”。
“岛屿书写”引来瞩目,当时旅居新加坡的中国写作人石鸣在发表于《新加坡文艺》第90期(2005年6月)的《城市化进程中新华作家的本土写作与文化想象》文中,对此作一次全面性的梳理与论述。
1978年8月,林山楼写诗、张泛作曲的《阳光节》,参与南大诗社在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举行的诗展。1979年8月,林山楼与志同道合的文友周望桦、杜南发、因摩、陈来水、潘正镭,在大巴窑进行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文学座谈。
2009年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的孙慧纹以《论新加坡怀旧书写中的身份建构:以〈联合早报·文艺城之岛屿书写〉为个案硏究》作为其荣誉学位论文。以报章副刊单一栏目的散文作为研究对象极为罕见,从中也可侧面了解“岛屿书写”对推进新华文学本土化进程的积极意义。
共砌壮阔文艺城楼
带着建构新华文学本土书写传统的信念,2002年7月18日,林山楼在《文艺城》刊登题为《从一条街巷开始书写岛屿》的征稿启事:“天是蓝的,雨是湿的,每一段无声流逝的岁月都真实存在着,每一个你以为远离的所在其实还在心中某处。对于我们这个岛国,属于你的时间与空间的交集点上,你激扬、低回……眷恋着什么?《文艺城·岛屿书写》邀请各年龄层写作人,点亮回忆的灯,用文学的笔,书写我们这个岛国的大街巷弄;它必须曾经丰富生命的意义,引领脚步走过生命的重要转角,在生命线上永留成长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