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村的艺术启发
刘荣忠的办公室摆着他个人购藏的唐大雾描绘行为艺术家李文的肖像画及庄心珍的版画《乌托邦》等,带出他与画家村的深厚渊源。艺理会的办公室墙面上挂着国内外艺术家的作品,包括李文苑、吴承惠、梁其栋、黄树良等,旗下艺术藏品共有122件,一些来自购藏,其他出自画家的捐赠。
刘荣忠说:“唐大雾不是我们的老师,但对我们的影响很大。画家村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小空间作画。画家村的日子,让我对艺术的想法与概念获得很大的启发。当时,当代艺术刚来到新加坡,我们经常提到多元化的题材与媒介,展开很多讨论。”
刘荣忠强调,艺术拓展蓝图不是艺理会单一机构可以做到的,而须与不同的组织机构合作。比如在拓展观众方面,艺理会与教育部紧密合作,让每个小四学生可以到博物馆接触美术,每个中一二学生去听音乐会或看演出,也和国家图书馆合作开展“一个故事项目”,鼓励学生去阅读来自不同语言的一个故事。
刘荣忠享受一边教书一边创作,认为教学辅助创作需要,而美术教育可以发展学生的潜能,如同他以前的老师的提携,特有意义。后来他在教育部从事美术课程规划与发展,编排中学美术教材,不仅让学生得以了解建国一代画家的贡献,也把现代画家编入教材。
最新艺术拓展蓝图希望达成三大宗旨:一是建立一个互联的社会,让国家的认同植根于我们共同的文化艺术上,让不同人生阶段和各行各业的国人能够享受和参与更多优质的艺术节目;二是建立一个独特的城市空间,因为艺术而充满活力,把新加坡打造成为一个标志性的文化城市,有助新加坡成为可爱的家园和有吸引力的目的地;三是打造创意经济,以卓越、创新定义的艺术部门,与更大的创意产业合作,为艺术专业人士创造就业机会,建立可持续的艺术生态系统。
刘荣忠说:“我在公共教育部门工作长达30年,都和艺术有关。后来我当(维多利亚学校)校长,再回到教育部设立美术教育赞助计划。我觉得美术课程编排必须先要有好的艺术作品,所以主动要求加入艺理会,从2015年起,最初负责视觉艺术项目,后来扩及表演艺术、文学等板块。”
与以前相比,年轻人对文化艺术的兴趣愈发浓厚。他们写诗,从事视觉与表演艺术。新加坡艺术周的观众主要是20到29岁族群。刘荣忠说:“人们花时间参与艺术活动是为了体验,不同年龄层的观众群要的是不同的体验。不是说艺术创作要牺牲来迎合观众,艺术上的卓越是最关键的,不然就吸引不到公众的支持。我们是小国,土生土长人口只有300多万,却有不同语言的不少艺术创作,这是不逊色于其他国家的。”
刘荣忠指出,怎样塑造可持续性的,更健全的艺术生态系统是艺理会的长远目标。还有,如何拓展更大的观众群,否则生态系统无以延续。艺术家的创作不论阳春白雪,都要得到肯定与分享才能持续下去。
有人批评艺理会这么多年来还停留在强调艺术重要性的层面上,刘荣忠说:“艺术拓展是长远的工程,我们不是到站了,而是逐渐迈向比较成熟的阶段。回头看过去30多年,我们并非原地踏步。过去新加坡没有什么艺术建设,但这么多年来我们建了不少艺术设施来提升艺术场地与资源,建立新加坡艺术学院(SOTA)、艺术大学。有人觉得我们可以走得更快,但以年轻国家来讲,我们的艺文发展非常迅速。若与历史悠久的社会相比,他们对艺术的注重不同,我们不能因此而将推广艺术重要性的工作松懈下来。”
刘荣忠提到少时的几位启蒙老师并表达感恩之情。他在华侨中学读中二时,美术老师谢俊平对其拼贴作品的评价与表扬,给予他很大鼓舞,谢老师还要求校长为没上过美术课的五位同学报考中学O水准美术科。刘荣忠考获优等,因此能到国家初级学院报读美术特选课程,后经台湾毕业的陈咏红老师鼓励,考取政府的公共服务奖学金,到澳大利亚大学修读美术,回国后在国立教育学院考到美术教育文凭,在武吉班让政府中学、圣婴女子中学任教。
从艺术教育到加入艺理会
第二个艺术拓展蓝图
刘荣忠认为,这30年来社会已有很大的改变,艺术有很大的发展,观众对艺术的认知也有所提升,因此任何艺文政策的设定得随时应环境变化而改变。他说:“艺理会支持艺术多元化的理念,照顾到所有的艺术形式与实践,无论传统或现代都要支持发展。”
年轻人对文化艺术的兴趣愈发浓厚
冠病疫情促使刘荣忠关注艺术界的自雇人士。他说,每三名艺术工作者中就有一人是自由业者,如何在收入不多的情况下,填补保健储蓄户头。刘荣忠明白当全职艺术工作者并不容易,有些可以靠创作来维持生计,有些则需要从事别的工作(比如教学)来支持创作。他自己虽然没当成全职艺术工作者,但是创作的动念一直都有,出国旅行仍会随身携带素描本。
刘荣忠说,上个蓝图中提到的培养年轻观众群,开发多方面的能力,以及善用科技的工作会继续。这次从焦点小组讨论到互动视听步行导览、网上反馈搜集而得的蓝图获得公众的热烈支持,共有2000多份反馈。
根据艺理会的艺术人口普查,认同艺术对社会与人生具重要性的受访者接近八成,有75%受访者出席至少一项艺术活动。刘荣忠说,这几年艺理会在研究观众群的艺术消费趋势,比如为何图书馆借书人群不少,但买书人不多。有公众反馈想参加艺文活动,但不知道哪里有这方面的信息,希望有个一站式网站网罗所有的艺文活动,方便购票等。
刘荣忠回溯当年从澳大利亚西悉尼大学修读视觉艺术毕业回国教美术,思考“什么是艺术”的最根本问题。他受马塞尔·杜尚的影响,利用日常即成品来创作,也受行为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以及当代艺术家唐大雾等人的影响。从当年的艺术家到今年3月上任当上国家艺术理事会理事长,刘荣忠(54岁)以华语接受《联合早报》专访时仍然坚信,“艺术创作最重大的价值就是鼓励人们多方面去思考、关注问题,而非从单一视角出发。”
刘荣忠最近出席国际艺术理事会和文化机构联盟(IFACCA)领导会议时觉得,资源不够用是很多国家的艺文机构面对的难题——资源没增长,需求却增加。他说,艺理会每年投入艺术活动赞助、合作伙伴、奖助学金、艺术之家等所有项目的款项将近1亿元,政府的艺术拨款一直持续,应该感到庆幸。此外,政府推出文化捐献配对基金;疫情期间并拨出7500万元艺术文化坚韧配套,协助艺文产业渡过难关。
今年3月上任的国家艺术理事会理事长刘荣忠,曾活跃于新加坡画家村,其装置创作关注过艺理会的行为艺术政策。刘荣忠接受《联合早报》专访,畅谈他的艺术启蒙、从老师、校长到教材编排,长达30年与美术相关的公共教育工作,以及领导艺理会所面对的挑战,制定第二个艺术拓展蓝图大方向等课题。
刘荣忠形容,以前艺理会的工作是搭个台,有人来唱戏,观众来看戏,现在则得搭个架构,让人持续来唱戏,观众持续来看戏,而不单纯是资源分配。也是新加坡美术馆、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新加坡泰勒版画院等董事局成员的刘荣忠说:“我们搭建多个桥梁,联系艺术圈的不同环节(如艺术界、政府、企业、观众),协调不同桥梁之间的沟通,扮演的是多元的角色。”
有些工作是要耕耘许久才看到成绩的,比如培养人才。刘荣忠举柏林贝哈尼亚艺术之家(Kunstlerhaus Bethanien)入驻计划为例,受惠于此计划的黄汉明、舒比吉·拉奥(Shubigi Rao)等,成为威尼斯双年展新加坡馆代表艺术家。指挥家黄家俊、表演艺术团体T.H.E Dance Company等也在国际舞台上发光。
1989年,艺理会尚未成立,正在当兵的刘荣忠周末时光都在画家村度过。有个星期天上午,刘荣忠看到倾盆大雨中撑伞的唐大雾在池塘边与所养的两只鹅对话,对艺术家与自然万物的关系万分感动,半小时内完成一幅炭画素描。刘荣忠说,当时的他常到当时的国家博物院画廊观赏唐大雾的行为艺术演出《他们偷猎犀牛、砍下犀角和制成此饮料》《虎鞭》等,深为震撼,后被画家村成员许元豪介绍“入村”。
从小在武吉班让正华村椰山尾长大的刘荣忠跟妈妈讨零用钱,中学时期,每星期三向林江奇老师学素描、静物与水彩画,写生作画,并到画室对面、画家洪亚弟家人开设的小杂货店买冰球吃。
“艺理会作为新加坡唯一的艺术推动机构,工作不只是支持艺术家创作,鼓励观众去欣赏艺术,更需要不同环节的支持,才能塑造出整个艺术生态的完整架构。我们的工作是任重道远的,我们不是大机构,同事约有200个,需要负责艺术活动的策划与执行、资源分配、寻找合作伙伴、扩展观众群等等。”刘荣忠说。
艺理会自2000年起拟定艺文发展愿景,从文艺复兴报告书到新加坡首个艺术拓展蓝图,今年下半年将发布第二个艺术拓展蓝图(2023-2027)。这是在上一个艺术蓝图基础上,开展未来五年的蓝图,已有超过1万6500名来自企业、媒体、科技、社群的艺术实践者和相关者以及公众参与讨论,拟定未来艺文的大方向。
刘荣忠坦言,正式成立32年的艺理会一直面对的一大挑战是资源的分配。每个季度向艺理会申请的艺术赞助津贴平均300份,其中一半获批,另一半会失望,得到赞助的也可能对拿不到想要的支持而失望。他说,艺理会不可能支持每个申请项目,不赞助不代表艺术家不能创作,最重要是创造出大环境,让艺术家有意愿创作,因此接下来艺理会会拓展多管道的艺术资源,与公私机构合作,比如协助艺术家将艺术带到社区、医院等。他留意到,民间有好些各自发起的艺文活动,也取得很好的回响,比如最近的城市阅读节。
1996年,刘荣忠与“新加坡画家村”(The Artists Village)其他10名艺术家,在廖芳炎的带领下,参与新加坡艺穗节的“艺术巴士”项目。刘荣忠在巴士座位刺绣出“行为艺术”(Performance Art)字样,并将放大镜投射在“艺术”字眼上,聚焦当时不被艺理会赞助的艺术形式。他还在巴士车尾画了颠倒的西装领带、几枝长出盒子外的树苗,呼吁公众跳出框框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