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了,冠病这只吃人的兽太厉害,自认万物之灵的人类至今仍无对策。
列车载着我回到现实了。一样的动作,咖啡店助手送来半生熟蛋、黑酱油和胡椒粉,不同的是,盛半生熟蛋的小盘子、黑酱油罐和胡椒粉罐都变成塑料的。
疫情之前喜欢坐咖啡店。今早在油站买了报纸,突然想四处走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咖啡店。既然来了,找个比较近马路的位子,避免与疫兽打个照面,被它盯上。
记得有一回,阿爸微笑着对我说:“那天有客人来我们家,他们让你作诗,你说了一句:‘天降百花红’,把大家给逗乐了。”我听了低着头,脸烫烫的。阿爸又说了:“你还没正式上学,试一试把你面前这几样东西,放在一起造个句子。”这下难倒我了。我一边努力地想,一边看着阿爸把半生熟蛋打进小盘子里,淋上黑酱油,撒一点胡椒粉。看着蛋上的黑酱油和胡椒粉,我压低声量跟阿爸说了一句:“黑夜里,月亮和星星我全都有。”阿爸听了,笑了起来。坐了一会儿,阿爸站起来,在咖啡店小摊买了一块九层糕和两块白糖糕,这两样小甜点是买给祖母和阿妈的。踏上列车之前,我看到自己和阿爸走在海格路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往旧居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咖啡、鸡蛋和牛油摆在桌上。阿爸搅了一下咖啡,把杯推向我,说:“喝,小心烫。”我喝了一小口。阿爸也喝了一口,然后把目光移向店外,右手食指轻敲左手掌心。长大后问阿爸才知道,原来阿爸在作诗,在推敲平仄。
总觉得咖啡不是普通的东西,凭它可以搭上时光列车。随着搅拌的丁丁声,喝一口,闭上眼睛,列车就缓缓开动了。天地有法度,凭票只能去一个地方,回到意识中最向往的旧茶室——丹戎加东路好莱坞戏院后面的咖啡店。
岁月无情,跟阿爸在咖啡店的那一幕,如同列车窗外的风景,往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路旁的树,已辨不出树形,绿成一片。一切都变了,变得模糊,唯有阿爸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阿爸瘦削的手牵着我走进人声鼎沸的咖啡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甫一坐定,咖啡店助手便走过来问:“先生,一样啊?”阿爸点点头。只听见吆喝声:咖啡一杯、半生熟蛋一个、牛油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