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光一天复制一天,尽量模拟出了粗壮的思绪。
我后面才知道为什么阿嫲会消失,那是我的潜意识在生硬地与她告别。当时,奴仆考核的系统测量出我的心智,发现我与荒土区的其他人有很大不同,我对过去有情感波动,不是漠然麻木的痴呆样。这跟空调人的情绪曲线很相似,他们都能将回忆垒成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来源与去处,所有人的命运都有迹可循。而我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明天是奢侈品,燥热也在追杀我,我的感性来自写不成书的愤怒,所以奴仆考核置我于小时候的房间,刺激我的复合感知。在那架日日不停转的电风扇上,系统摇晃播出两个画面,让我选择进入哪一种未来。
之前我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破铜烂铁的脖子以下,有着智力超群的脖子以上。但我应该是个一无所长的人,自有记忆起就躺在床上,向机器人问同样的问题,“过去是什么样的?”,“阿嫲还有多久回来?”,“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机器人也只有一点智慧,他会回复,“因权限限制,您暂时无法获得回答。”我的时光一天复制一天,尽量模拟出了粗壮的思绪。我想象自己的工作就是发呆,天天离开躯壳,看着萎缩的自己像白痴一样盯着电风扇,我自信地飞出窗子,变作黑白电视中踢球跳舞的男孩女孩。等到我真的出了荒土区,我才发现事情远不止如此。
延伸阅读
我应该胡乱点击了一个,房间遂自动组装,而我被指引到身体投影的设备旁,动力收集的机器分解为小方块而坍塌。我依照步骤按下按钮,拨动手柄,踩着脚踏板。机器告诉我,我的动作会被投影到数个机器人身上,他们会模拟我的动作服务他人,赚取收入维持生活。屏幕上出现医生、厨师、教师、快递员、工程师的职业模块,我选择了基础的快递员。然后我看到了那些面目模糊的的机器人,手指冰冷地待在某地库房中,我能在投影设备上看到所有的他们,我眨下眼睛他们的黑银眼睑便闪烁一次,我转头他们也转动相同幅度。我流下一滴泪,他们没有类似的液体渗出,他们的肌肤可能不防水。
那时的我只有人类的生理体征,情感被一件件事压成空白,头顶的声音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无言地拿起虚拟的箱子,屏幕那边数十个机器人也照样,下蹲紧绷大腿肌,只待大门开启前往收件地。我随后摇摆小腿,带动手臂,不顾一切地向前跑,所有情绪像四落的弹珠一样浮出身体,乏力跳动到模拟道路上。无数重复的双腿节拍,与肺部告竭的氧气,让我停下,看着设备累积的能量,继续送着寄件。傍晚,系统告诉我今天的工作完毕,稍后我会拿到生活补给,然后“叮咚”,一个跟白天一模一样的箱子从门后通道传来。我打开,千篇一律的食品罐头,可能是我今后的生活。
作者一句话 :未来世界里,谁是你自己。
回到房间的第一晚我做了一个梦。重重大火中,阿嫲仰卧着黑皱的身体,嘴唇垂垂地吐出紫红火焰。我不自主地流泪前进,可越往阿嫲的方向,我越被火浪覆盖,小臂小腿被焚出一片片瘢痕。而我越往后走,就越清凉舒适,那是空调区特有的香氛冷气。我最终停在原地,看阿嫲面无表情地喷火,火星跳跃到阿嫲最常穿的紫色棉背心上,一点点烧掉皮肤。然后,阿嫲不见了,我的耳朵没听到她一句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