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机器说明书,脑袋嗡嗡,慌乱间忘记了呼吸,肺部开始升温了。

(每星期五连载)

声音向我解释了什么是工作,怎么操作机器,那些机器会捕捉动作,投影到废土区的机器人身上。我们,他们空调人要援助废土区,每日要分发食物、教育、卫生、工程和娱乐资源到每个角落,确保废土区人人生活安宁。

我记不太清了,她好像说,呙、伏羲和祝融都遭遇了大旱,化作山林死去了。三人身上的小人都各自为营,维护自己的清凉权益,祝融派最喜探险创新,最先发明出了空调,伏羲派最会占卜纵横,联合了人数最多的呙派,征服祝融的寸寸皮肤脏器,连同无限冷气的空调。后来,好像就是现在这样了,空调区独自矗立,废土区一片废土,我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后人,我正在谁的身体上生活。

回忆就到了这里,眼镜狗还无声盯着我。突然脑中有声音传来,“你可以出来了”。我起初不相信自己能下床行走,后来那个声音一直在教导命令我,我才轻轻放了一只脚,第一次脚底触碰地面,然后直立弯动膝盖骨,肺部机器冰冰梆梆,结实得让我呼吸进几斤空气。我打开空调区洁白的大门,看清了这栋大楼的所有面目。玻璃幻彩璀璨的流光下,每层楼都悬浮着,彼此间像平整湖面的涟漪,眼镜狗像蜜蜂一样粘在房口,又载着食物从这楼跃到那楼。

延伸阅读

那时我才学会一点说话,还没遇到眼镜狗,还没永别阿嬷进入空调区。虽然身体修修补补,我的大脑也尚未发育得当,但我听了阿嬷的这些故事,误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破铜烂铁的脖子以下,有着智力超群的脖子以上。而之后十多年在床上的思索时光,让我一直有个扯坠嘴巴的猜想,有关我们的起源,有关阿嬷闭口不谈的大停电。在空调区的这两个月,感性器官没得到允许运作,我才逐渐把逻辑完善得至纯至美。时空交织翻页,牵连到眼镜狗给我的记忆迷宫,那被抓来的前一晚,梦火中爸妈的影子摇晃,有时我想着都要脑袋爆炸。

空调人,还是眼镜狗,在我脑中播放声音,告诉我前进方向。我在白得发暗的地板上转十几个弯,绕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一个全是我这样的人的房间,大家的面前都有几架大机器。声音向我解释了什么是工作,怎么操作机器,那些机器会捕捉动作,投影到废土区的机器人身上。我们,他们空调人要援助废土区,每日要分发食物、教育、卫生、工程和娱乐资源到每个角落,确保废土区人人生活安宁。

伏羲和呙吓一大跳,手上的小人四散到地面呜哇大哭,祝融在短短光阴变化中说完了宇宙未来,而小人们拿着胯间的泥巴拼接粘合,密密麻麻造出了几代黑脑壳。三座大山样的人投下休憩的阴影,小人们就在大人谈话间驻扎在大臂大腿上,大人们流下汗虫虫,小人就接着刷牙洗澡解渴,勤勤恳恳度过数个世纪回合,没人去破解山谷间未来的密语。

阿嬷慢吞吞的语速吞吐,这下我才知道,我是泥巴的产物,我不是阿嬷的,阿嬷是我爸爸的妈妈,爸爸和妈妈是生育我的人们。自那以后,我大脑中关于爸妈的名词解释更像诗歌,像不想看就不存在的月亮,像阿嬷梦呓般断语的终结,像那种大停电,我原以为是个大坏蛋,但其实是这个世界开始原因的大停电。后来我也开始陷入局部停电,肺部炙热铁烧,朦胧间听见阿嬷继续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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