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阅读

高树这才安心,又借着眩晕的抚慰昏睡过去了,像是坐在一只小船里,任凭水波怎么荡漾。高树猜药里有安神的成分,让他像在厚厚的茧里,外面什么风吹草动也听不见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放弃自己,抽丝剥茧般脱离自主,任由医生与护士或者其他人在他身上做些什么 ——一片与思想隔绝的、令人神往的虚无。他心安理得享受着这种安稳。

(七)

“医生说是肺炎,让您好好养着,就没什么大碍了。”

高溪本来将将止住了哭,听见高树叫自己,竟然又悲哀欲绝地号哭起来。高树想,难道自己真的快死了?

“......高溪?” 高树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再醒来已经是在驻地中的医院了。高树看着自己手上的吊针,人还有些懵,屋子里很暗,只点了一盏暗黄色的台灯,朦朦胧胧间能看见房间的全景。高树渐渐回过神来,叫醒了在一旁凳子上打盹的李副官,他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说高树的病着实是让自己给耽搁了,这般疏忽,实在是犯下了天大的错。

高树回去后仔细思度,决心去同其他几个师长、副师长商量着来,实在不行就一个一个讨好,投其所好,可是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顺应着来罢了,仍同以往一样,不搞什么帮派斗争。实在不行就在师里推行些债券,鼓动大家当月节衣缩食,至于以后如何连本带息地购回债券,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可是过了几日,高树忽然身体不适,止不住咳,气短,起先以为是风寒。后来开始发热,吃了药仍然退不下去,半梦半醒。推了应酬,又吩咐所有人都不许进来,高树将自己埋进棉被里,想睡过去又睡不踏实,半夜咳得实在难受,勉强拉开抽屉却看见药匣子空了。“李副官。” 高树喊不出声,低低地叫了几声,“李珉……李珉。” 迟迟没人应答。高树在心里暗暗骂道:王八蛋,一点都不机警,睡得真死。后来实在没力气了,高树便又睡了过去。

李副官第二日叫早的时候发现高树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才知道他生病了,连忙问有没有事。高树睡了一天,缓过来不少,除了使不上力气和头晕外倒也没什么其他不适,便没当回事,没成想到了下午又烧起来。高树在床上觉得天旋地转,瞬息宇宙似乎在他眼前飞驰而过,而他岿然不动,任凭星辰在他身边奔涌回转。他甚至以为回到了小时候,和高竹一同在父亲面前转圈嬉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恍惚,竟然不知身在何处,遂又睡过去。

(每星期五连载)

高树回去后仔细思度,决心去同其他几个师长、副师长商量着来,实在不行就一个一个讨好,投其所好,可是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顺应着来罢了,仍同以往一样,不搞什么帮派斗争。实在不行就在师里推行些债券,鼓动大家当月节衣缩食,至于以后如何连本带息地购回债券,那便是以后的事了。高树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得意,觉得自己能屈能伸却又洁身自好,颇有些中庸的思想。暂且化解了心头的担子,高树又有心情午睡与吃茶点了。

高树疲于和他讲官腔,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怎么了?”

然而再一次的清明又让高树措不及防。床前突然冒出了很多人,高树皱了皱眉,仔细看过去,发现人们脸上揉杂着凝重,愤慨,甚至同情。高树不禁以为这些人都是给自己前来吊唁的。一个女孩在那里抽噎,披着不合身的外套,里面的裙袄染上了泥污,有些垂头丧气地耷拉在她身上。他觉得她眼熟,凝了凝自己逐渐涣散的精神。

可是这件事没等高树实施解决的办法就不了了之了。都说人生起起跌跌,他顺风顺水了一阵子,岂能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