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棕榈树只是静静伫立着,枝干细长,枝叶纷杂。我的书桌对着窗,偶尔从书山题海中抬起头,就能看见被窗棂切成一块块规整四方格的棕榈树,不甘示弱地扭动着身子挣脱框架的束缚。但我只是瞥一眼,光合作用的化学反应式和砍伐森林对自然地理的影响,倏忽地跳进脑海,便不可抑制地低下头去了。
从那天起,我就陷入了迷思。尽管一切都在朝着正轨迈进,自己却一直处于消沉状态,宛如没有足够叶子进行光合作用的棕榈树般失去了精气神。走过小区的绿化带,看看那一排排用塑料杆子矫正得树干笔直的树,觉得窗外的那棵棕榈树,甚至我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两样。
棕榈树仿佛成了我前进的动力,每一次它摇摆着叶尖点点窗台,就如温厚的手掌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年中考不是学业的终止,不过多时,年终考各张试卷将纷至沓来。我却养成了不同的习惯,总是要偶尔停笔看一看窗外的棕榈树。
几个亮橙色的交通雪糕筒突然映入眼帘,我下意识抬头看,却见几个伐木工人正坐在电锯边喝咖啡歇息,靠着的树桩似乎是刚砍出来的,干枯焦黄的树干正蔫蔫地耷拉在一边,挡了一个站起来扔垃圾的工人的路,遭到随意一脚,就发出无可奈何的“沙沙”声,倒到另一边了。
窗外长了一棵棕榈树,相传在这座楼拔地而起之前就已经存在,就连房屋的设计蓝图也是迁就这棵树的生长环境而打造的,至今树龄已有约20余年。但这棵树却不算太高,我初初搬进来时,从五楼探出半个身子,手臂往下延伸到极限,才堪堪碰到树顶几片尖尖的叶子。棕榈树虽然不高,枝叶却颇繁茂,微风一吹,几片宽大的棕榈叶便舒展着柔韧的身躯,轻飘飘地探进窗户“搔首弄姿”一番。
心底的质疑再次涌现:努力真的有用吗?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可抗力,只要别人随便一个举动,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棕榈树二十几年积累尚且如此,而我自己呢?现在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在白费力气吗?
与以往别无二致的艳阳天,日头明晃晃地照在书桌上,布满修正带痕迹的稿纸反射着晃眼的光芒,让我一时竟看不清那已反复涂改却一直不得章法的文章。烦躁之下,我掷下笔,极目远眺,却见那棕榈树不复曾经郁郁葱葱,只剩最顶端几片叶子孤零零地迎风摇摆。我一惊,立刻扑到窗边仔细看,却见伐木工人推着盛满枝叶的三轮推车一步一步走远。
叶片阴影下,几株小芽冒出头,隐隐看得见叶子的雏形了。
一支支用光的笔芯堆满垃圾桶,一张张写满的稿纸垒成高山……随着考试步步逼近,我再没抬头看过那棵甚至有点滑稽的棕榈树。直到成绩放榜的那天,火烧云热烈地烧红了半片天空,大雁朝落日的反方向义无反顾翱翔而去,可天气是潮湿而闷热的,空气中的水分子如地球欲落之前已盈于睫的泪。不由得令我生出我的眼眶就是世界的的感觉。但成绩单上鲜明的数字清晰地告诉我,我甚至称不上一个较为出色的生物,而仅仅是众生中,凭借再多的努力与汗水都无法脱颖而出的一员罢了。
泯然众人矣。
我呆呆地凝望着这片无边无尽的绿色。
一股异样的暖流正如这不断生长的棕榈树一样,涓涓地溢满心腔。如果做一件事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那就无须在意是否优秀,只要还能继续下去,就足够了。
那一刻,一股异样的暖流正如这不断生长的棕榈树一样,涓涓地溢满心腔。如果做一件事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那就无须在意是否优秀,只要还能继续下去,就足够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棕榈树已经长到触手可及的高度了。
这一幕却似一根极锋利的针顺着视线钻进眼眶里。我顾不得背上还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立刻拔腿狂奔往家的方向奔去。“砰”地一声撞开窗口,过于猛烈的力度带起了一阵微风,而棕榈树宽大的叶子正随着风的速度不疾不徐地摇晃着。
一瞬间,挫败感铺天盖地袭来,如山崩地裂般将我长久以来的信心和努力毁于一旦。却又轻如鸿毛,仿佛我长久以来的坚持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棕榈叶如扬起的船帆般一如既往地招摇着。满目翠绿,深浅不一,手指蜷缩着,一点一点向前延伸。不多时,叶脉的纹路和傍晚的温度尽汇聚在指尖了。
我走过生锈的秋千,路过贴满广告的电梯,经过紧闭的大门,听见脚步微弱地敲击地面,仿佛在富有节奏感地反复朗诵这一句话。从满溢的垃圾桶里滚落的修正带替换芯“啪嗒”滚落。我一时惊醒,却又被这些痕迹刺痛了眼睛,于是便近乎歇斯底里地推开紧闭已久的窗户,不顾一切地引颈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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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但是在书页翻动的间隙里,我也曾憧憬:如果自由是目的地,我的努力会是铺往终点的砖石。
是修剪工程吗?我默默退回书桌后,望向那份一直写不好的文章,视线却越过那张薄如蝉翼的纸,落到了沉重的——背不完的笔记,写不好的练习,做不出的实验......
或许,我也可以尝试成为这棵棕榈树,不求出类拔萃,但求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