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阅读
学习上,我总是迟到,才第一周就觉得落下许多。身边的人都在找工作和实习,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选项多或许也是件幸福的事吧。
学校社团活动其实很多,比如红酒鉴赏、诗歌写作一类的,也有很多学术讲座、音乐会与来福枪射击。我想我应该多去一些,我有时也觉得我应当珍视这里。
第二年,事情还是让我应接不暇,但我已习惯了这种失败的感觉,我永无可能做好任何事。像是一个缠绵病榻的病人终于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也就不期望于转机,也就每日平静也欣喜地度过。
拖到不能再拖时,我返回英国。
首先,天鹅不在了。上一年的冬天,我总在夜里走过那座桥,墨色河水里浮着两只白色天鹅,喙的周遭缀着黑色的羽毛。它们在深夜也睡觉。无数次我想走进河里:它们安稳的睡眠,让我坚信水充其量是深色的陆地。我想它们冬天会回来。
生活上,我还是拖延,本来应该搬上来的箱子现今仍在地下室。生活中少了很多东西,但我并不介意,因为我并没法将这里当作家(但大部分是因为每到假期,必须要将屋子清空,这一饱受诟病的规定,经历上一年大费周章的搬家运动,我只将这当作借宿)。学院每周五晚上有内部的舞厅,我很少去,因为朋友负责组织这些活动,所以被迫去转了转,又想到新生周的局促。灯光很不错,白色的镁光灯让人眩晕,时间被分割成一帧一帧。尽管表面上装得很好,我还是惧怕社交。
其次,这个季节,树叶在灯光下很好看。叶子变黄了,却错综着绿色。去年的这个时节我也照了它们。我回家的路上有一片漆黑的树荫夹道。图书馆后身偶尔传来大麻的甜腻味。
假期的末尾,我去吉林省延吉旅行。牌匾都有朝鲜语的注解。东来寺是我印象最深的,因为去得晚,已空无一人,静寂里太阳渐渐落山,投映在朱红墙上的杨树影子在风里簌簌,我们一路拜谒。我们乘巴士向并不高的山下开,工业塔的雾气裹挟着淡粉镶金边的天与云。之前在寺门口遇见的戴高帽算命的也在车上。弟弟向他打招呼(我们偷偷调侃他为大师),他看透命运似的朝我俩笑。河很好看。我发现世界上每一条河都是一样的,阳光下都有金子在河上流动。河边上的座椅也一样,在午后无人驻足。我想到日本隅田川。想到大阪窗外的河。我想常在河边坐。
我说因为我活在过去,万一过去现在未来是个圆,我的过去和未来就重合,我确实看不见现在,我在过去的未来。
有很多事情我害怕遗忘。比如刚刚过去的几个月,我没有办法连贯地顺序回忆,只有几个片段,蒙太奇似的。我好怕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上课时,老师说回忆不过是一个社会的叙事,我们如何定义和截取回忆,是我们所处文化的产物,人的身体尽管已经不在了,回忆却仍留着。这让我更害怕了。这种无力感也在梦里,梦也是种回忆。昨天梦到想见的人在身边,两个人只是坐在一起,也没说什么热切的话,却很开心。可是梦里的我不适应这种久违的快乐,就隐约已知道这是梦了,也便意识到自己就要醒了。昨天遇见朋友,一起在花园走了走,他没选那个叫历史回忆和时间的课,但他说我总是在害怕未来。我说因为我活在过去,万一过去现在未来是个圆,我的过去和未来就重合,我确实看不见现在,我在过去的未来。看来那门课不上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