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分别在二战之前和战后,“从遥远的中国海南岛,离乡背井,一路跋涉”,抵达狮城,“为生计寻找活源,让我们在动荡的政经时局、剑拔弩张的社会氛围里,诞生世间,平安生活,读书成长。”
朋友说,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于是,约着再访。但是,COVID-19瘟疫来了,全球都尽量暂停旅行。
“父亲职厨师,母亲在英军家当佣人,放工后,有时会到餐馆帮忙。我们尚在求学时,父亲离开人世,事出突然,生活重担,母亲一肩扛。”
那回,停留数日,朋友带我去尝印度煎饼,厨房里都是远从印度聘请而来的厨师。又去华人餐馆大啖美食。最难忘是品尝娘惹餐点,椰浆、椰糖调味,味道特别,尤其是娘惹三层糕,美味极了。
“献给我们的父母亲一辈。”他在《太阳正走过半个下午》诗集的扉页写道。
佇足聆听,仿佛听见它们唱着民谣,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反倒是想起前些年旅行到新加坡,第一次遇见金鸟赫蕉,惊艳不已。接连数日,在好几个地方都见到金鸟赫蕉。
回赠他一本去年出版的《1960——时光的线条》。那是联合报的报时光团队与尖端出版社合作出版的书,邀请十六位作家,书写1960年到1975年新闻老照片,共十六本。我是1960年出生,因此写的是1960年台湾的重要事件。
“回忆照人,岁月含光,不让容颜老去,像山中那花,凋谢回圈,芬芳有时。它驮着过去,默然地驰向未来。”沉浸在潘正镭这段文字里。不知道他看到的山中那花是什么花?是金鸟赫蕉?
2016年访新加坡,陈瑞献邀请我们和潘正镭在莱佛士酒店(Raffles Hotel)晚餐。那是建于1887年的旅馆,英国作家毛姆、喜剧演员卓别林造访新加坡时,曾在此下榻。我们穿过酒店中的热带花园,在典雅的餐馆与时光相聚。
1972年,潘正镭的父亲于移民新加坡约二十多年后离世,终其一生未再返回海南老家。他在《@1972)悼念父亲:“厨火焖煮一家温饱/来不及等待的明天/父亲,惜您/徒然咳嗽一声/儿的忧伤/深藏母亲坚韧的日常中”。
2021年夏日,我寄出《1960》,寄出我出生那年的时光。
今年,瘟疫蔓延的夏日,我在潘正镭的诗里旅行到新加坡。在他的出生、变迁、记忆、怀念中,看见不同时光的新加坡。
他比我年长五岁。我在台湾澎湖出生,父母亲简朴生活,含辛茹苦抚养我们长大。上个月,我才写因茉莉花香想起早逝的母亲,读到潘正镭书中这句:“当你也开始老时,永远不老的,是你不曾带着母亲的记忆老去。”我抱着书,泪落了下来。
2016年,在新加坡初识时,他赠我诗集《天微明时我是诗人》。隔年3月接到他的新作《@62》,是他62岁的作品,那是一本创意诗集,每一年是一首诗,起首是2016年,结尾是他出生的1955年。最后是他退休的2017年,他以诗抒发:“我有六个记忆/第七个,从没有季节的笔记本/安静续程。/您的相问我不设答案/坐看云起的关卡/我私自签发/哈啰!潘正镭/一本天朗护照。”
(作者是台湾作家)
在台北市的象山公园看见金鸟赫蕉,红色镶黄苞片,像一只只小鸟站在树上歌唱。
去年计划再访新加坡,但是瘟疫蔓延,连在台北都要减少移动,旅行更是梦。今年夏日接到新加坡诗人潘正镭寄赠他新出版的诗文图合集《太阳正走过半个下午》,封面是新加坡多元艺术家陈瑞献的油画《石榴微笑》,美丽精致。
好像翻读流动的时间。穿越他的时间瀑布,来到诗人心中:“满山遍野,萤火闪烁”。
今年,瘟疫蔓延的夏日,我在潘正镭的诗里旅行到新加坡。在他的出生、变迁、记忆、怀念中,看见不同时光的新加坡。
太阳经过金鸟赫蕉,云朵飘过潘正镭的诗,新加坡的方位浮现。
《@1955》一诗揭开他的名字之谜:“春天我来到世间/父亲说/天公打雷/添个金/安正/我所属字辈”。
读到这两段,感动不已。
三年后,他65岁的诗文图合集《太阳正走过半个下午》,展开他的时光记忆,引领读者穿越时空,岁月倒带,新加坡在这本诗集里,我在他的诗中旅行,来到新加坡。
于是,我徒步,以时光的脚步,前往。
2016年11月,我出席新加坡国家图书馆举办的“解析自由心:陈瑞献稿本与创作”特展。其中有一幅是陈瑞献以报纸做画纸,画上的肖像人物之一是潘正镭,和他几次畅谈,人如其诗,敏锐优雅。有新闻人的洞察力,也有文学人的智慧思索。
“我属战后婴儿潮较为幸运的一代,父母辈以最平常人的坚韧意志,卑微慈爱,一代人之间,给与我们和他们初来时,天壤之别的生活。我能伸手向父母辈要求更多吗?谨以此书献给我们的父母亲一辈。”
问他为什么写诗?“坦白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诗无大志,中学时看学校壁报,觉得学长写的分行好玩,也试着这么写,就点点的,断断续续写到了今天。”
“疫情此去不知如何,请保重。大家平安!”
疫情起起伏伏,许多事情都暂停,唯独每日仍骑脚踏车到位于豹山的菜园浇水。每次都会经过象山公园。那串树林间的金鸟赫蕉格外醒目,远远的,有如新加坡呼唤我。
潘正镭,1955年生于新加坡。南洋大学毕业。曾任《新明日报》总编辑、《联合早报》副刊主任;曾获法国国家文学暨艺术骑士级勋章;诗集《告诉阳光》获国家书籍理事会书籍奖;小说《沉船记》获《联合早报》金狮奖首奖。
我们参观几处历史古迹,还去新加坡国立大学、植物园、飞禽公园、夜间动物园,都是走马看花,到此一游。友人本来还安排了造访晚晴园,缅怀孙中山先生在南洋的革命遗迹,并准备带我去看多家隐藏在城市角落的书店,却挤压不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