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对一个忧伤的灵魂感兴趣呢?”在今天,连做饭都要叫外卖的节奏。爱情,不折腾不疯魔,可是,怎么折腾?需要折腾的力气与耐心在哪里?动力又何在?作家马尚龙有一天说,他明白了今日年轻人不谈恋爱,对什么最感兴趣了!美食。激情美食。

爱情是一种精英化的激情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20年前韩国《冬季恋歌》这样的爱情经典剧,放在今天拍不了。失踪,失忆,网络一查,就是在深山老林也会有信息传递。在滑雪场改建工地,雪天中温暖的木屋里,女主角惟真问失忆后变成民亨的俊尚:“你高中在哪里上的?”“真的没有在韩国生活过吗?”“春川你去过吗?”“你能摘下眼镜吗?”——一个勤奋工作的美女同事,时而冷淡,时而激动,沉浸于忧伤。她为什么忧伤?忧伤是有秘密、有深度、有个性的。“你能摘下你的眼镜吗?”——噙着泪水的惟真,没有男的会吃得消。20集电视剧,惟真三分之一的镜头在流泪,她的眼泪太美了。年轻人的泪水就是美的。

三四十集的虐,即使明知是编剧无奈无能,但等待本身也会有兴奋。只是剧情之虐,是拉低了期待值。好像跌久了的那只股票,有一点上升就欣喜若狂。误会,偏见,有情敌之类的套路,平面回旋;或者让其他故事、主人公另外的使命分岔开,爱情的浓度与戏份就稀释了。激荡也就少有了。而激荡,那种生命的上升力和对于自己精神的净化是爱情主题对于人生的意义。

在《冬季恋歌》里,相奕是作为俊尚的对立面出现的,现在重观,发现编剧用于刻画他的力气一点不比主角少。他的貌似憨厚和“用情很深”骗了许多人,在所有与自己利益冲突的当口,他的选择都是让自己获利而让别人苦逼。行动比语言更能证明一个人的本质,所以爱情是最大的考验。围绕男女主角之外的第二第三配角,很多电视剧通常予以小丑般的营造。台词也好,性格也好,浮皮潦草的小丑写起来最是省力,但如此一来也损伤了主角的深度。相奕爱情的不高贵,处处在衬托俊尚爱情的高贵。对比、参差、碰撞、烘托,这些艺术手段不仅可以让戏丰富好看,同时也会使编剧心爱的角色获得更为炫目的审美色彩。偶像剧的配戏与偶像的诞生一样重要。《我的前半生》里,雷佳音的男配人见人爱。把“虐”的烧脑用于精雕主角周围配角的戏份,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可以尊重、参考现代生活的真实:谁也不只是谁的背景板。

王凯、谭松韵主演的《向风而行》,张彬彬、吴倩主演的《三分野》,陈坤、倪妮主演的《天盛长歌》,CP组合被认可被欣赏,但是,情侣之情,都要长期被“虐”,最后才迎来一点“甜”。可怜的观众得被虐长久,才能收获到他们所需的希望。“男女主发糖太克制了,观众都等了一个世纪了。”“确认过眼神,是我的狗粮。”“生活太苦了,需要一点甜。”看网上的观剧留言,不禁莞尔。

对比、参差、碰撞、烘托,这些艺术手段不仅可以让戏丰富好看,同时也会使编剧心爱的角色获得更为炫目的审美色彩。

亦舒小说《喜宝》女主角那句著名台词:“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直白,贪婪,1988年被拍成电影,2020年再拍。现在的人都明白,要很多很多的钱,一不小心会变成赌狗;要很多很多的爱,比发财还有难度。

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俄罗斯犹太裔美国作家约瑟夫·布罗茨基在《曼德施塔姆夫人回忆录》的序中有一段话:“她当然很爱他,可是要知道,爱情本身也是一种最为精英化的激情。只有在文化的语境中,爱情才能获得规模和前景,因为它需要在意识中,而非床铺上占据更大的位置。脱离这一语境,爱情就将沦为普普通通的摩擦。她是文化的遗孀,我认为,她在生命的最终比刚结婚时更爱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