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联中的“避地”,意思是避世隐居(一指迁居以避灾祸);“知己”,是有共同志向、关系密切的友人。下联的“寡交”,是指与人交往少(“寡交多亲,谓之知人。”——《管子·戒》);“端”,即果真(“武昌南岸,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苏轼《水龙吟·小舟横截春江》);“阅”,则是观察、审查之意。这联文的意思是说避世隐居,就不要抱怨亲近的朋友太少;不甚与人交往,正是因为对人观察得多了。

这副对联联文是:

我有位年纪较长的忘年之交,年纪轻轻之时便胆识眼光过人,努力经营多项业务及善于投资。到了四十几岁,他做出退休的决定之后,毅然把原来开的名车卖掉,换了一部小车纯粹供代步之用。没想这样一个举动,就导致半数的“朋友“以为他面对财务问题,即刻割席疏远他。其实这反倒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认清何人才是真朋友。

新马近代书家之中作品水平极高而我又有幸收藏的其中一位,是我所景仰的已故竺摩长老。

后来我在自己脸书“东暐的崇皓堂”页面分享这对联,艺文前辈林锐彬先生见之心生感触,于“诗词兴趣小组”发文曰:“日前读尤东暐兄发布竺摩长老七言联‘避地不嫌知己少,寡交端为阅人多’,于心有戚戚焉。借句撰得一联:阅人多渐知音少,硏墨淡宜修竹疏。”并附陈惠丽水墨画作疏竹图。这一隔着时空的文人交流,亦堪称一时之佳话也!

避地不嫌知己少,

(本文写于竺公111冥诞。文内小标为编者所加)

卷轴上的亲笔题签

我自幼便受家父启蒙染翰,深爱传统文化,故行医之同时利用闲暇时间,于书画印事一直坚持不辍。平时参与篆刻书画团体活动、教学、持续创作与学习之外,自然也收藏一些作品。

竺摩长老俗姓陈,名德安,原籍浙江乐清。1913年生于雁荡山麓,故号“雁荡山僧”;其后弘化写作,别署为霖、昙伦、篆香室主等。南来以前长老曾就读闽南、武昌等佛学院,为近代“人间佛教”先驱泰斗太虚大师的入室弟子。长老于1954年应邀抵达槟城,随后领导创办马来西亚佛教总会、三慧讲堂、马来西亚佛学院,有“马来西亚汉系佛教之父”之美誉。在新加坡,竺公曾任佛缘林住持,其众多出家与在家弟子在新加坡佛教的弘扬上也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在艺术方面,竺公自幼习书,早年避难香港时从岭南大师高剑父先生习画,诗、书、画无一不擅长。长老承岭南遗风然不固守一家,笔法古厚而润泽,雅淡而灵活,书画怡情之外更通过艺术的善巧方便接引大众学佛。法师于2002年圆寂,为表扬其功绩,“竺摩纪念馆”于数年后在浙江省雁荡山能仁寺成立。

收藏竺老墨宝

我收藏的竺老墨宝,是一副七言中对联。那是数年前一位艺坛长辈知道我一向喜爱竺公的书作,以合理价格让藏的。我起初未亲见原件,以通过手机收到的作品照片示之于一位书画界同好,他当时看了之后对那是否是真迹略存怀疑。初时我亦受其影响,幸亏后来自己再仔细客观观察后果断决定收藏,才不至于“走宝”及太过失礼于好意让藏的长辈——这间中的小插曲正是之前所提及“收藏的缘分”的一个演示!

寡交端为阅人多。

数年前游台湾时与几位书画界同好雅聚谈到判断一件作品好坏的话题,当时书家友人叶宁宁(乙麟)兄就提出要“验证”一幅作品的好坏及值得收藏与否,其中一个简易的方法是将它挂在家里每天一起床睁眼即见的地方(或作此想象)——经得住时间考验,长时间下来仍能让人看了觉得舒服的就大致可以称得上是好作品。这一说法我是颇为赞同的。于我来说,收藏的作品必须高雅耐看,多有玩味之处,能如美妙的音乐一样,绕梁三日。至于那些不讲究笔法而过分在造型上做作,虚有其表唬人的书作,乍看之下或能吸引眼球,久观则令人心生烦躁,实不敢恭维。

流传下来的竺公墨宝多为洒脱的大字,隽永秀丽的小字则较少,多于题画上见。此对联卷轴上竺公亲笔题签小字,格外精彩。(作者提供)

在新加坡,一般上家里的空间有限(至少我自己是面对这一限制的),收藏就必须有所选择,不能太过任意为之。就收藏这事来说,撇开投资角度不谈的话,首先作品当然要好并且是自己喜欢的,其次价钱必须负担得起,最后还得缘分具足才能收藏成功。

拿到原件之后我将此对联擎于家中客厅正墙反复欣赏,依循长老的笔迹移转,用心把字重新虚拟“演试”一遍。过程中仿佛感受到他在书写时用的并不是所惯用的笔,因此上联头几个字似仍在适应笔性;到了上联最后几字及下联,行笔已然得心应手,一贯的浑厚洒脱跃然纸上。此件书作还有一精彩之处,是卷轴上竺公的亲笔题签。虽然上联“不”字题成了“莫”,两行小字用笔之精妙真是直逼古人,足见其传统功力之深厚!

我收藏的竺老墨宝,是一副七言中对联。联文是:避地不嫌知己少,寡交端为阅人多。意思是说避世隐居,就不要抱怨亲近的朋友太少;不甚与人交往,正是因为对人观察得多了。

近来在和一些同是过了不惑之年的同学聚会中,自然而然地也聊到了和“寡交端为阅人多”相关的话题。年轻的时候或阅历不足识人不善,又或各种身不由己的原因,许多人都会把相当多时间和精力花在与各种人的交往应酬上。随着年龄渐长,阅人逾多,再加上经历过去几年的疫情,大家都意识到人生短暂必须珍惜生命,开始只把有限的珍贵时间花在亲人及少数的知心朋友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