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第一批僧侣来自萨尔茨堡的圣彼得本笃会修道院(Benedictine Abbey of St. Peter)。本笃会是天主教隐修会之一,公元529年由意大利人本尼狄克创立,要求修士严格遵守严厉会规,修士要发“三愿”:绝财、绝色、绝意,每日必须按时进经堂诵经,咏唱,余暇从事各种劳动,视游手好闲为罪恶,修士和修女多成为学者和教师。欧洲历史上许多本笃会修道院成为知识、文学、艺术的宝库,阿德蒙特修道院建成后便一直是奥地利的文化传播中心。

修道院外观极为朴素,L型修长建筑外墙不见任何彩饰,左边哥特式尖塔似乎高出群山,四周一派宁静安详,年轻修士轻扫落叶,苍劲大树下有人安坐阅读。庭园里积雪未融,墙外一列雪山映照,寂静中清晰听见树枝掉落的声音,未进图书馆已给我们一种脱俗出尘的感觉。

踏进图书馆时原以为室内光线不足,午后阳光却透过扇扇长窗映照书架,而白色书架与金色装饰线条折射阳光,全馆顿时明亮通透,豁然开朗。此刻终于明白设计者所谓“充满光明的空间”的意义,不仅仅是采光与折射的精密计算,更是蕴含书本与知识所带来的灵性光明,必将驱逐人间的黑暗与蒙昧。站在阳光与书架反光的空间里,心灵顿被照亮,那霎时间的感动难以言喻。

充满光明的空间

阿德蒙特修道院图书馆由奥地利巴洛克式建筑大师约瑟夫·胡贝尔(Josef Hueber)设计,他仿照自己设计的维也纳宫廷图书馆(Imperial Court Library),匠心独运,成了他的又一传世杰作。约瑟夫·胡贝尔以“充满光明的空间”作为主要建构理念,48扇长窗与12扇隐窗为图书馆的主要光源,也以金色和白色为图书馆的主要用色。白色用于书架橱柜,金色则是墙壁、书架上细腻的洛可可装饰,华美、细致而又深邃,形成独特风格,一度被赞誉为“世界第八奇迹”。

图书馆外积雪折射着午后阳光,墙上一片斑驳树影,恩施河上一只天鹅孤独地悠游群山倒影之间,远处绵绵雪山映着淡淡金光,此情此景,终于体会人们称此为“离天堂最近的图书馆”的含义。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曾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来过阿德蒙特修道院图书馆,亲睹千年典藏,仰望华美壁画,端详雕塑精品,徜徉在充满知识与灵性光辉的空间里,仿佛就是走了一趟天堂。

我们是当天首批参观者,修道院图书馆管理员得悉新加坡远方来客造访,特地为我们导览,并允许在不用闪光灯下自由摄影。穿过一道挂满中世纪宗教画的长廊,导览员打开图书馆大门,眼前一片炫丽,富丽杂彩扑面而来,简直就是一座堂皇的大宫殿,一座不折不扣藏书万卷的黄金屋,与馆外的自然、朴实、脱俗,构成极大反差。

绘画与雕塑添魅力

阿德蒙特修道院隐于群山

阿德蒙特修道院图书馆由奥地利巴洛克式建筑大师约瑟夫·胡贝尔(Josef Hueber)设计,他仿照自己设计的维也纳宫廷图书馆,匠心独运,成了他的又一传世杰作。约瑟夫·胡贝尔以“充满光明的空间”作为主要建构理念,48扇长窗与12扇隐窗为图书馆的主要光源,也以金色和白色为图书馆的主要用色。

2018年意大利著名摄影师马斯默·列斯德里(Massimo Listri)出版一本新书《马斯默·列斯德里:世界上最美的图书馆》(Massimo Listri: The World's Most Beautiful Libraries),书中收录的照片都是当今仍保存完好的古老而美丽的图书馆,震动了全世界。有人称誉该书为“爱书者的选美大赛”,也有业者为此推展另类旅行——寻访最美的图书馆,为旅游注入新元素。

书籍是思想结晶与知识宝库,艺术品则能感动、净化心灵,这短短70米的图书馆厅堂,积累了千年的智慧与美丽,得用一辈子去细细品味、解读。而旅游不也正是让人发现自己,思索生命永恒的意义。

曾有哲人说:一个藏书空间,其实就是人类灵魂的避难所。图书馆里栖息着千百年来伟大的心灵与智慧,等待后世读者到此对话并获得启迪,而一个极具创意的空间设计,加上引人向往的艺术氛围,必将能带动造访者对伟大心灵的崇敬,甚至净化灵魂。圆顶的华美壁画已使人对美好世界心生向往,而点缀在书架周遭的精美雕塑,不仅提升图书馆的格调,也促使人们深思生命的内容。

目前图书馆藏书达20万册,最珍贵藏书是远溯自8世纪以来的1400多份手稿和1000多份手工印刷的古版书。上层藏书目前不开放参观,访客也找不到通道,经导览员透露,其实某些书架壁橱后藏有机关秘道,从内置梯阶可通向上层书柜。如此精妙设计,确实令人对中世纪建筑设计另眼相看。

为阿德蒙特修道院图书馆增添艺术魅力与思想内涵的,不得不归功于巴洛克雕塑大师约瑟夫·斯坦梅尔(Josef Stammel)的一系列杰作。斯坦梅尔年轻时前往意大利拜师学艺,1726年来到修道院全心创作,直到1765年辞世的40年间,一共完成了两件大型浮雕,16件古铜色雕塑,68件装饰书柜的半身人像,全都摆放图书馆里。代表作是中央拱顶下一组四件的《最终四件事》(The Four Last Things),分别代表死亡、审判、地狱与天堂,所有人一生的终点都得面对这四件事,斯坦梅尔通过逼真形象与各种意象,盈满的艺术张力,数百年来感动了无数参观者。或许正因为阿德蒙特这座隐世小镇,让斯坦梅尔安静内省,从而激发无限创造力,将思维与情感灌注作品,催生出历久弥新的杰作。

奥地利地处欧洲阿尔卑斯山山区,山地占全国面积的70%,属于典型内陆山国。群山环抱下,河流纵横,冰川流动形成大小冰积湖,山间湖畔各个隐世城镇,形成一道极其秀丽的风景线。游人一般以萨尔茨堡为中心,直奔号称最美湖畔小镇的哈尔施塔特(Hallstatt),殊不知若继续驱车往东北方向行驶约一个半小时,穿越湖区,深入山间,抵达阿德蒙特(Admont)小镇,便能亲睹马斯默·列斯德里镜头下震撼无数人的修道院图书馆。

欧洲中世纪黑暗年代,社会蒙昧,思想封闭,加上蛮族入侵,古老典籍在战火和掠夺中大量毁坏、流失。修道院是当时的图书与文化中心,人们将所搜集的书籍存放在修道院,以其特殊方式保存古典文化的火种。阿德蒙特修道院图书馆成立之初,正是为了将萨尔茨堡圣彼得修道院的藏书搬移至此,此地的隐秘性确保了知识的传承,并通过设立抄写室,把重要经典传抄出去,在文化史上意义非凡。

图书馆内部长70米,高12米,采巴洛克式结构,由7个圆形拱顶组成。每个拱顶都绘有壁画,出自当时80岁高龄的巴洛克画家巴尔托洛梅奥·阿尔托蒙特(Bartolomeo Altomonte)之手,他被认为是巴洛克画派寓言画最后一位伟大画家,画作以“艺术与宗教”“学问与宗教”为题,每幅画都蕴藏着自然科学、法学与宗教等寓意。中央最大拱顶上的《神圣智慧》为壁画主体,展示了人类知识的发展阶段,从对思想和语言的探索,到代表巅峰的神圣启示,涵盖希望、信仰、敬畏、智慧等价值,凸显欧洲启蒙运动的精神。若仔细观察,画中的天堂,书本无处不在。

阿德蒙特修道院(Admont Abbey)前有个大停车场,恩施河流经此处形成一个小湖泊,天鹅野鸭悠游自在,感觉像是隐世独立的灵修天地。阿德蒙特修道院是施泰尔现存最古老的修道院,最初是由一位名叫St.Hemma von Gurk的贵妇为贵族女眷的教育而慷慨捐资,1074年大主教格布哈特(Gebhard von Salzburg)用自己继承的遗产修建而成,设立中学、神学院与哲学院。1865年,一场大火几乎摧毁了整座修道院,只有图书馆幸免于难,此后数年大规模重修,修道院在原教堂的基础上重建,两座主塔都高逾70米,成为当地地标式建筑,也是奥地利首个新哥特式宗教建筑。二战期间,修道院被強迫解散,修士遭驱逐,直到1946年才重新恢复运作并逐渐对外开放。

阿德蒙特是奥地利施泰尔马克州(Styria)的一个小镇,面积76平方公里,人口仅2500人。“Admont”一词源自古拉丁文“ad montes”,意为“在群山之间”,我们确实由蜿蜒公路穿越群山来到阿德蒙特,镇中心非常宁静,超市与餐馆前停着几部车,雅致的房宅仅见迎春绽开的花,不见人影。雪山流泻而下的寒气使全镇显得格外清冷,这里远离红尘,游客罕至,站在几乎不见车辆的大街上,任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勾画出所谓“最美图书馆”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