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文字现象》新书发布会暨座谈会

丁云的《走进鳄鱼口的男人》是一篇意象繁复、隐喻交错的小说。文中生命与死亡的发生,从谜开始,也以谜结束。小说以砂拉越的原始风貌为背景,叙述的人物与情事也充满原始欲望的色彩。叙述者不愿但最终不得不面对的人物,在他的梦与幻想中重演一遍。尤其是爷爷舍身喂鳄的情节,仿佛祭神的场面,成了叙述者自我生命难以回避的隐喻。

地点:新加坡书展主舞台(新达城401-402展厅)入场免费

诗人通过生活中的观察与感受,抒发某种对生命的体悟,这也是文字精简、容许留白的诗体所擅于表现的主题。淡莹的《茶园半日》,写生活的某个场景,温婉轻淡,表现一种生命的境界。吴启基的《达摩公案诗》,以公案的精简形式经营,也营造一种对生命凝视的形式。周德成的《用整个白天来使黑夜静下来》,各种意象连绵牵引,组织成对大千世界的诘问。杜南发的《时间四记》,以时间为凝视对象,时而跨越时而回荡,时而流动时而静止,实则对生命的反复省思。Ledi的《一日》,面对自然和纸笔,一日的宁静,在于诗中营造的丰富色彩与画面。

殷宋玮的《三四行的诱惑——另类文学功能论》,开篇不说文学,先从物质、教化、经济的角度来谈,充满嘲讽的语调,身为作家的自嘲,以及对于文学所处在环境的戏谑。评论者以黄凯德的《三四行》为本,借用英国文化理论家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的“情感结构”概念,一方面对文本有所阐发,另一方面探讨的是文学观。读者最后明了起始嘲讽的用意,因为情感结构的促生与挥发,实则指向更大的社会结构。

座谈讲题:寻人启事:读者缺席,出版继续?

毛丽妃的《雕龙记》,通过两个小孩的观点,叙述两个老人被遗弃的生命在逐渐流逝。小说中的成人对生命都漠不关心,只有小孩对生命有所珍惜。周明真的《阿兰表妹》,一开始叙述像晚报里的报道,读者像听八卦一样获知关于两个老人的道听途说。小说视角渐渐进入主角阿兰的内心世界,转而感受到两人晚年对生命的尊严与安排。

孤星子的《小诗五首》,五则短诗,随手拈来的生活感触,批判中带有巧思。梁钺的《哲学二题》,题为“哲学”,倒是对生活的嘲讽,诗人像是冷静的哲思者。周昊的《现代各人生存必备》,以现代生活中看似不可或缺的物件为意象,表现现代人必要与沉溺的存在的反讽。吴小芬的《各位乘客请注意》,是生活的触感,也有对文艺的翩翩联想。

虽然被归类为散文,林康的《1963与人文事书》却有小说般的精彩构思布局。文中聚焦的是风云变色的大时代,但不直接写影响时局的大事件,而以作为局外人的中学生观点,叙述当事人周边的情事。前两段写来细腻,第三段对历史事件则一句带过,隐含多少沉重。第四段,隐晦其言,要读者阅读“行距之间”。个人的记忆侧面补写世代的历史,欲语还休的态度,表现了记忆的深刻与历史的阴影。

孙松清的《再见青龙》,通过语言、文字、诗句的记忆,以巧妙的顶真回文形式,编织成网络般复杂的符码。胡月宝的《华校生纪事》,回应这一年里引起争议的《牛津字典》收录Chinese Helicopter一词事件,细数个人作为华校生的种种经历,表现一种委婉的抗拒姿态,也记录几个世代的边缘处境。廷江的《有一半的河水是鱼儿哭的》,写滨海堤坝的建筑,违反水流的自然规律,造成水中鱼儿的适应问题,隐喻语言政策与环境改变之下的华校生处境。这三篇散文,再现的都是廷江所说的“文化的漂泊者”的形象与心理。

罗伊菲的《秋逝》与庄永康的《忘忧树》,都是成年子女对老年父母的书写,感情深刻,但叙事各异。《秋逝》对妈妈临终日子写来细腻绵延,再现身在遥远异地的女儿的牵挂与深情。文中夹叙母亲一生的闪耀点滴,反照母亲生命的光辉。《忘忧树》记录儿子照顾父母起居的琐碎情事,两代人的身份对调,文字的叙述看起来轻松,读起来充满趣味。但是无论书写还是阅读,反差强烈,都让人感受到对生命老去的深沉感叹。

梁海彬的《光影之间》与陈济舟的《梦画》,文字风格不同,都是关于成长经历与价值搜寻的叙事。《光影之间》纯朴真挚,充满诗一般的奇思幻想,通过另外的眼睛,也就是摄影机,看外在的自己与内在的自我。作者看着各个时期的照片,或以不同方式印刻岁月的痕迹,表现的是我看着我自己的独白。《梦画》以里面的世界与外头的世界,创造两个生命阶段的对比意象。作者从记忆中搜罗拼贴各种经历的人事片段,交织成他对现实与未来的好奇与探索。

主讲:柯思仁、林得楠、黄明恭、陈维彪

另外两篇以父亲为对象的文字,则表现某种抽离情状。薇达的《父亲》,写消失而没有再出现的父亲,意似绝决,却隐含淡淡情感的牵扯,伤痛的记忆。希尼尔的《天黑黑》是一篇微型小说,带有反讽的笔调,表现仿佛身处两个世界的严父与顽子的对比。

艾禺的微型小说《助听器》,写年过九旬的老人,为六十几岁的儿子买助听器。生命的意义,显得苍凉。吴彼德的《在陌生空间》(陈妙华译),从被遗弃而死亡的婴孩的观点,反照成人对生命的轻蔑。蔡欣洵的诗《第四期弥留》,以盛年离世女子的观点,提出对生命的控诉。

作品的产生是作者展现其思维感受的方式,而文本的意义则是在阅读过程中发生。每一个读者,其实都是一个评论者,使得作品有了另外一次的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说,评论是必要的,只是评论的角度和方法有所不同,体会与感受也因此各异。评论的厚度与深度,让读者得以借用一对新的眼睛,重新审视文本,也带来另外一层意义的感悟。挪用殷宋玮的“诱惑”一说,文本总是在千方百计对读者进行诱惑,是文本与读者之间的互动,是高潮迭起的过程,是双双获得满足感的结果。

另外一些时候,诗人对现实的观察,转换为诗,表现一种省思的态度,可以是批评、讽喻、感怀,或是联想。蔡深江的《对付流言的三种方法》,跳跃而充满吊诡逻辑的意象,诗意地流露对现实的讽喻。游以飘的《错别》,从汉字为题繁衍出丰富的意象,表现对历史文化的深沉执着。陈维彪的《实龙岗河骑遇》,简短切割的句式,写日常的场景,看似平凡的叙述中,隐含某种冷观的思绪。

作者面对文字的书写,就像一个面对暂时隔绝于外界的自己的独白者。他从记忆与想象中编织意象,通过自言自语的方式,理解外在的世界,让现实变得有意义,也寻找自我的位置。这一辑里的作品,因为作者的静观与孤独感,文字中特别彰显这种沉思。借用伊蝉的诗题,这是个“缄默”的状态,也是个“寻找”的过程。

《2016年文字现象》新书发布会暨座谈会将在《现在》面簿(www.facebook.com/zbNOW)直播。

张国强的《霓虹灯下的Kopitiam》可以看作一篇充满奇思妙想的科幻小说,却也可以是符码繁复的散文。文中堆叠诡谲迷幻的情境,叙述者的世界,是外在实际存在,还是他心里的幻象,模糊不清,也由此产生虚实交错重叠的效果。那个抽烟的光头女人,不断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出现,可能是叙述者的自我投射,而银河系边缘的Kopitiam,则是一个虚幻而实在的符号,不断召唤着叙述者。

这一辑里,收录的都是诗作。意象是诗的灵魂,凝视是对待意象的态度。意象的组合产生吊诡,又让读者有所遐思。意象的创造与处理,诗人各有手法,也营造不同的境界。这些诗作,集合成辑,也展现迥然多元的风格。周德成的诗题,也是颇堪玩味的诗句:“用整个白天来使黑夜静下来”,在此用以提示读者用诗的眼睛来注视世界。

瞬间·昨天的启示

从《文艺城》中选择作品,并撰写这篇序文,让这个读者对作品重看三看,反复咀嚼,宛如重新回忆一年旅程中留下的各种印记。众多佳作之中,有一篇小说,初看印象深刻,再读回味无穷,于是在此推荐为年度作品:蔡素君的《伶人小传》,是为这个旅程里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日期:5月31日(星期三)

凝视·用整个白天来使黑夜静下来

张锦忠的《漂鸟闪逸,天光移动——初夏读潘正镭诗集〈天毯〉》,不以理论进行评述的框架,而是采取参与式的评点。评论者的叙述以诗人的行旅经历为轴,再现的是诗的文化旅程。评论的写法,也是以诗的语言与心境完成,处处表现深厚的历史感与文化感。这是一次评论者与被评论的诗人,共通经历的心灵交会。

时间:晚上7时30分至9时

蔡素君的《伶人小传》,格局宽宏,布局精巧。小说以报章标题为经,以时代悲歌为背景,串起母女两代伶人的生命延续和相承。第一部分新闻标题简略而未载内容,客观叙述也仅仅将母亲的一生扼要陈述。第二部分则以三个连续发表的报章专辑标题为引,转而采用女儿详细深刻的自述与对母亲的追忆。主人翁叙述中的三个戏曲片段,是她生命的展演场景,而戏曲人物则是她的自我隐喻,她在扮演与忆述中完成自我。

荆云的《游过追寻的浅滩》,以绵延的思绪,反复对心灵进行叩问与怀疑,寻索生活的意义与存在的价值。伊蝉的《缄默与寻找》,以诗写诗,诗在庸俗的氛围里,诗集的缄默与下架,仿佛正是其宿命,就像永远寻找不回的桃花源。欧筱佩的《但愿你心长有耳朵》,委婉抒情,以沉潜在心底深处的喃喃自语,感叹独缺愿意聆听的耳朵。若尔·诺尔的《最后一根火柴的心声》,以声音与火光为意象,叙述一种对于自我价值的寻找。陶宗旺的《独处》,重复旋律中有变奏,多重营造独处的情状。育恩的《时间》,看似轻描淡写,最后散透一种沧桑感。

梁文福的《我们(依然)唱着的歌》,以歌的回旋节奏,唱出对歌的记忆,也写出对整个世代以新谣作为联系的生命共同体。一代人的歌,一代人的情感,如歌的绵长,也是生命延续的力量。

《文艺城》文选

阅读旅程的驿站

独白·缄默与寻找

小说家英培安有一本书名为《阅读旅程》,写的是作家的阅读体验。这一年来,我是一个读者,也是一个旅行者,与《文艺城》的众多作品邂逅与交集,遍览这个旅程中的每一处风景。每个景点都要停车下站,细细品味,思绪回荡。这个过程中,产生姿采各异的冲击,被触动的程度有浅有深。完成这段旅程,并不是终点站的抵达,而是一个驿站的停靠。明年后年,以及未来,还有其他的旅程将要开始。

以华文写诗,现代诗人常以中国古典诗人为对话的对象。李茀民的《美人失恋图卷》,和秦观词,是对古典的回望,也开展现代的意象,抒写现代的情怀。辛白的《小诗四首》,回应王维诗句,在古人的古典意境中回旋。

陈晞哲的散文《昨天的启示,今日的微尘》,以一年的四个事件为点,副题为“2015年备忘录”。文中写伟人与小狗的死亡所产生的冲击,前者强烈但抽象,后者亲近而深情,二者前后并置形成对比。作者再以电影与现实中对生命的体悟,以及她所关注的台湾政局的诡谲,交织成一年生命的重要片段,也为时代留下注脚。语凡的诗《给明天的收信人》,也是写给自己,不过是写给未来的自己,由此再现个人对于生命的思索过程。

观点·文本的诱惑

对一个作者来说,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者只是一个瞬间?作者对于生命的不同阶段,采用各种观点,陈述对生命的思考。这个部分收录的作品,因为面对生命,往往也直视死亡。无论是从死亡的观点看生命,或者以死亡作为生命的隐喻,就如陈晞哲所喻示的,这其实正是“昨天的启示”。

(下,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