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晚安,都不一样。
我关了电视,给已空了的饲料碗补充猫粮。三只毛孩子们闻声而来,埋头大吃。席地坐下,拍拍这只的头,摸摸那只的肚子,逗弄另一只的尾巴,玩了一阵拿手机想看时间,也忽然想不起已经有多久,没有与谁说晚安。
很多年后明了。有太多太多晚安,只能在心里无声吐露,再如叹息消散。只是。
想不起已经有多久,没有与谁说晚安。这句行文算正确也算不正确,朋友聚会结束说一路小心、晚安、好好休息;即时通讯系统上谈完公事或闲聊完毕,正是该洗洗睡的时间,于是道晚安,祝好梦。生活充斥大大小小说晚安的场景,是日常礼仪,是善意祝福,是因应场面,是敷衍应酬,是终结对话的结语。
有时,想要跟你说晚安,即使明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有时,想要跟你说晚安,只是物换星移已失去身份立场,心里倏地一酸。只能找一首你喜欢的歌,或还在一起时常放的唱片,听着入睡。偶尔梦见从前,仿佛你未曾离开。偶尔梦见你忽然出现在我如今的生活中,平和的与我喝了一杯咖啡,道别后手机上有你传来的短信说: 晚安,保持联系。醒来心里清楚是梦却依然忍不住拿着手机把通讯记录短信邮箱翻找一遍,然后怅然自嘲。
有一些晚安,是徘徊在爱情天秤上的拿捏与思量。思念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含蓄的说一声晚安,仿佛也无计可施。担心太累赘的语言让对方觉得受打扰被探究,于是简短的说晚安。有时担心自己说得太多,又仿佛怎么说怎么错;打打删删近两个小时的短信,最后只余一个晚安。有时,看着手机上的晚安,迟迟没有传送;仿佛一种拉锯战,看谁先向谁说晚安。有时仿佛知道对方的晚安短信是一个轻易就戳破的谎,感觉哀伤,却只轻轻回一声晚安。
有一些晚安,是属于情人间的晚安。晚安两个字,包含了无数包含了太多。若对方恰好在身边,把头靠在他怀里嗅着那熟悉的气味,微笑说晚安;可以在你身边入睡,明早被你说早安吻醒真好。若对方因故在一个距离之外,一个晚安短信,一个晚安电话,心里隐隐的焦躁偶发的不安一日的繁琐得以平息;我们还相爱我们每夜与对方说晚安,这样很好。
有一些晚安,是叹息与孤单。
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子夜,电影台播放一部90年代好莱坞青春电影,女孩在手机上传讯给喜欢的男子说晚安。女孩不断望向墙上时钟,再望向手机;十分钟,20分钟,半小时,45分钟。女孩把头埋进枕头,嘟着嘴巴沮丧入睡。天蒙蒙亮起,女孩迷迷糊糊醒来,即刻起身找手机。手机上依然没有男子的回应。背景适时响起一首应景的哀伤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