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祝快乐的《掟日子》,书末那篇《百亩森林吹来的风》放飞了我的神思,我想起皮乐小猪小小小小声地呼唤噗噗熊,噗噗熊应答了他,然后他牵着噗噗熊的手说:“没事,只想确定你在。”其实噗噗熊一直都在,百亩森林一直都在,百亩森林的风吹到多远,我的地平线就有多长。

后来我从伦敦坐火车搭巴士,一路穿过英国的秋天,来到噗噗熊的故乡,奇怪这一天竟然没有遇见其他游客,于是我有了自己的百亩森林。没有能够和老朋友一起站在Poohsticks Bridge上比赛看谁的树枝最先漂过桥底当然可惜,同时也为A. A. Milne和E. N. Shepard的友谊以绝交画上句点低头唏嘘,桥底下的河水时光一样如常流淌。我没有把手中的树枝丢入河里,我把它带回家送给了老朋友。

所以,即使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百亩森林探险,而后因为某个理由她又改变主意,自己先行跟噗噗熊一起爬树钻洞偷蜂蜜滚泥浆,我也明白的,也许她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想要一个人说给噗噗熊听。

我们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巴士车站附近那家取名Pooh Corner的小店,我很执拗不肯进去喝一杯茶,因为不想看见满架子都是入籍美国后穿了一件红色上衣的Winne-the-Pooh。我并没有忘记最初祝快乐引介噗噗熊给我认识的时候,她那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睛就发现了,真正的噗噗熊是一只赤裸裸坦荡荡自得其乐的小熊,我们都很愿意追随这位吟游诗熊在百亩森林里自在游走。

第一个带我去百亩森林的人,就是祝快乐,就是她让我爱上这只只能心领神会的小熊,就是这只像风一样无拘无束的小熊告诉我写诗最好的方式:“让事物自己来。”所以,即使如今我们身处不同的时空,我的心里永远有一片零时差的百亩森林留给小熊,他日再见,我们还是可以在余晖中喝茶闲聊,我们还是会有聊不完的话题,或者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并肩坐在斜坡上吹吹风也很好,在维系了那么多年的友谊中,我们都学会了沉默的艺术。

我一直都记得,有一次祝快乐问我:“如果必须选择放弃一样,你会选择放弃视觉、嗅觉、听觉还是说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