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让我们耐心等待春天的到来吧,就像狮城的子民,耐心地等待解封期的到来。
今天河水有点浑浊,也许是午后下过一阵骤雨的缘故吧。一只小乌龟依然快乐地泅水来到堤岸边上,缓缓地举起头和我对望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2015年的9月27日,德裔英籍作曲家兼钢琴家马克斯·李希特(Max Richter),曾在伦敦惠康收藏馆的阅读室里演奏他创作的悠长曲子《舒眠》(Sleep)。在那长达八小时的悠长乐音里,大约有20位观众就躺在座椅移去后改装附设的简易床位上,聆听他的演奏。BBC第三电台当时还对这场从半夜开始直至隔天早晨八点的特别表演,作现场直播,不少听众彻夜追随那轻柔的乐音,直到破晓天明。我猜想,当时他和那些观众以及无数听广播的听众,都没有料到五年后的今日,冠病疫情会肆虐全球,攻城掠地,成千上万的病患因冠状病毒而躺在病床上,很多人甚至最后躺进临时赶制成的简易棺木里,与世诀别。
2020年过去了,刚才下楼打算如往常那样去散步走走,却自然而然的先走去打开信箱,发觉里头有一封从台湾寄来的信件,也许搁在里头已有好几天了。从信封背后写的地址来看,应该是退休好几年的台湾友人从高雄寄来的贺年卡。今年他又提前在阳历2020年即将成为过去的年杪,先寄来新春贺卡。
资料上说,中国古代劳动人民通过对自然和天体运行的研究,把一年分为二十四个节气,“四离”是指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前一天,也称为“离日”。除了“四离”,还有“四绝”,是指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也叫做“绝日”。嗯,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刺耳?然则,不管是“四离”或“四绝”,古人确实发挥智慧,一番用心主要是提醒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重要日子里,凡事都应该遵循自然规律的时间节点来进行,才会得当和适宜。如此说来,我们就更应该敬畏大自然,更应保护已经被破坏得不堪的地球!
举步向前,决明花和那细长的荚果就在我身后,继续随风摇曳。黄澄澄的决明花,其实就在我们的周遭不远处,笃定自若的绽放,即使终究会凋落,但总算已尽情的开过。祈望那些不幸离世的病患,都已进入永恒的舒眠之乡里,不必再折腾,不必再受苦。 哦,明天就是冬至了,今天是冬至的前一天,也就是四离。
记得当年到高雄探望已过古稀之年的他时,他特地抽空陪我们到美浓的客家山村游览,还参观了坐落于美浓镇尖山山麓黄蝶谷附近的锺理和纪念馆。那是林海音、锺肇政、叶石涛等文学名家在1979年发起筹建,动员了社会力量,由民间合力兴建的第一座平民文学家纪念馆。馆内除了展示钟理和的手稿、日记、杂记、生活用品,以及相关的文学研究资料和文件,二楼还收藏了其他台湾不少作家的著作、照片和手稿。岁月无声流逝,一转眼,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一趟舒心难忘之旅。
拆开信封,里头是一张以著名口画家林宥辰用口绘制的画作为图,题为“喜报早春”的贺卡。画里一群头戴斗笠的茶农,正在翠绿起伏的茶山上辛勤采摘,坡道旁的桃花正粉红讨喜地绽放着,不远处的层峦叠嶂之间,飘渺轻柔的薄雾,正谱写着一支早春的迷人序曲。我把贺卡放回信封里,决定散步回来后再取回楼上慢慢欣赏,心中却思量着这位比我年长但依然精神矍铄的友人,在世界各地疫情依然严峻的时刻,会在卡片上给我写些什么励志的话语?嗯,我是不是有点过于贪求呢?
东方古人的智慧警语,当然值得我们谨记和深思,但西方今日也不乏像大卫·艾登堡爵士(David Attenborough)这样令人尊敬的睿智之士。听说为了表扬他对保育大自然的贡献良多,不少动植物的学名都以他的名字命名。记得他说过的名言,“人类本身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创造世界,然后摧毁它们……我们从原本是自然的一部分,转变为与自然分开。”
在岁杪的阵阵凉风里,走在河岸边,发觉路旁的决明花依旧开得很自在、从容,虽然决明花的扁豆荚果,长得并不耀眼,更谈不上肥硕健康。再过几天,也许决明花就会开得更灿烂、昂扬。
岁末,让我们耐心等待春天的到来吧,就像狮城的子民,耐心地等待解封期的到来。
回过神来,堤岸边上的小乌龟,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水面上只留下浅浅的波纹,如悠长的音符还在轻盈荡漾。据说,有个别观众后来在接受BBC的采访时,说那乐音太迷人了,勾起他许多的回忆,根本无法入眠。但也有的说,听着那悠远如诗的曲子,自己不知是在哪个时间点,竟产生朦胧的幻觉。我想,他应该已经进入美丽的梦乡吧。
嗯,今天报载,印度的冠病确诊病例已破1000万,死亡病例逼近15万,紧跟在巴西和美国之后。“四面楚歌”或许,真的不是一句成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