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天气炎热,家里人都外出,我觉得无聊,便带了弹弓和小石子,去门前的椰园射鸟。忽见两只斑鸠正在草地上觅食,我举起弹弓就射,结果击中其中一只,伤重飞不起,我连忙冲过去,一把抓住它,不久它就断气。于是我亲自动手处理,拔毛、剖肚,清除内脏,斩头去脚,再加姜片和盐。煮熟后,家里人都还未回来,索性独自享用。也许是自己料理的食物,吃起来觉得味道特别鲜美。

田鸡与田鸟

成年的我除了吃过两三回山瑞(鳖)汤,没尝过其他的野味。但回忆童年生活时,却记得在自愿或受劝的情况下,吃过几回野味。这些野味都属于有翅膀的动物,包括白腹秧鸡、田鸟、斑鸠、猫头鹰和果蝠。

自己料理斑鸠

缤纷童趣

如今回忆,上述几回品尝野鸟的机会,应算是难得的人生经验,但若要说对动物有什么恻隐之心,坦白说该是似有实缺,因为心目中只把它们当作食物看待。对今天的儿童来说,相信有兴趣和勇气品尝上述野鸟的,肯定为数很少。但在那个食物缺乏的时代,有东西可以果腹,该是值得庆幸的吧。

先说白腹秧鸡。当时村人习惯叫它田鸡。在现代化的岛国还见得到它的踪迹。它最喜欢吃的是木薯和茭白笋。它那坚硬的喙,啄食这两种农作物易如反掌,因此招致农人的厌恶,常有人装吊来捕捉。但它们的幼雏却十分可爱,样子像黑小鸡,只是腿长了些。我吃的白腹秧鸡究竟是谁捉的,当时不曾问清楚,只记得母亲为我盛了一小碗汤和两小片肉,吃起来味道有点像鸡肉,汤也可口。

那是上个世纪40年代末,战争刚结束不久,粮食匮乏,人们不是挨饥受饿,就是饥不择食。我家位于农村,周围除了菜园、猪寮和疏疏落落的房屋,便是树木、野草和荒地。菜园附近有沼泽,果园傍着山丘。因此,天天可见野鸟觅食、栖息,对它们的模样和习性也多少有所认识。

有个晚上,大姐夫跟着朋友去大士村附近的果园打猎,结果带回两只果蝠,看它们样貌实在有点吓人:头像小狗,两翼似黑胶膜,身体散发强烈的腥臊味。即使煮熟后,腥臊味仍在。当我吃时只觉肉质好韧,不易咬嚼。

记得那时有个住在大士村附近的老人,往往在清晨时分,骑着脚踏车经过我家屋后的马路,在他车架上的竹篓里,总会有三两种野味。有一回,母亲向他买了一只猫头鹰,说要给三哥进补。因为三哥小时候患哮喘病。可是,母亲煮熟后,三哥却不肯吃。尽管母亲再三劝促,说尽好话,三哥就是不肯听从。最后,母亲无可奈何,只好叫我吃。我这才发觉那肉是红色的,而且成条状,味道远胜鸡肉,汤更不必说,难怪我吃喝个碗底朝天!

果子峇最腥

我生平吃过的最具腥味的肉要算是果蝠肉。记得村里人不叫它果蝠,却叫它果子峇。每当红毛丹成熟的季节来临时,都会吸引大群果蝠从苏门答腊飞过海洋来觅食。这个时候也是一些拥有猎枪的人最活跃的展现机会。

次说田鸟。这种鸟全身披着浅褐色的羽毛,行走时低头缩颈,慢吞吞的,样子像鹭鸶,平时躲在沼泽的草丛间,默然无声地寻食,在受惊吓时,会发出“呃——”的一声低鸣,随即飞走。从不曾听说有谁吃过这种鸟,而我竟然尝过,那是因为母亲的劝说:都已经煮好了,你哥都不吃,你就吃了吧,免得浪费。我本来也不想吃,但一听说浪费,只好放胆一尝。结果所得的印象是:骨多肉薄,没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