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行动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开时,坊间议论纷纷,半信半疑。有人说这是因为国盟眼看着倒戈的人数越来越多,开始着急了;有人认为,国盟是希望赶在现任最高元首苏丹阿都拉今年1月31日卸任前达成变天目标,因为苏丹阿都拉处理过这类情况,即2020年“喜来登事件”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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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当前局势来看,马国发生第二次喜来登事件的可能不大,促成这类变天事件重演的条件还未成型。
据许国伟分析,社区通讯局的职责理应不涵盖刺探政治秘辛,包括爆出扳倒政府的迪拜行动。“爆料者宣称掌握参与迪拜行动人士的情报,这是否逾越了本份?爆料者还声称多名执政党领袖及官员涉及……如果迪拜行动真有其事,那政府是否要清算这些涉及者?如果子虚乌有,那(爆料者)算不算造谣生事?”
就有舆论认为,这是安华政府利用反贪会警告,甚至是钳制可能参与迪拜行动的人,从而佐证了这项行动确实对安华政府造成一定的威胁。
迪拜行动疑点重重 爆料人竟是高级公务员
马国智库努山达拉策略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阿兹米哈山指出,一些民众认为,作为反对党,国盟似乎只在乎夺取政权,没有发挥在议会内制衡政府的功能。
不过,去年10月开始至今,先后有五名土著团结党国会议员以“变节不退党”的方式支持首相安华领导的团结政府,加上联合执政党巫统要求议员签署保证不倒戈协议、砂拉越政党联盟(简称砂盟)和沙巴人民联盟(简称沙盟)多次表明会继续支持团结政府等,都让人觉得国盟要通过“凑人数”的方式夺权上台已不太可能。
不过,许国伟认为,安华的另一个东马政治盟友砂盟会是团结政府强而有力的支柱。
他说,反对党之前有太多议员倒戈,如果此刻什么都不做,可能会有更多议员继续倒戈。“之前那些改变立场支持安华的反对党议员,除了遭所属政党冻结党籍外,并没有被进一步对付。支持安华后,他们则获得更多选区拨款,方便他们为选民服务及深耕选区。这意味着,放弃支持国盟所要付出的政治成本和风险不算太高,所以反对党确实须要做一些事情来反制,而且越快越好。”
学者:“喜来登事件”不大可能重演
许国伟指出,迪拜行动的爆料人不是朝野政党领袖和议员,而是一名高级公务员——社区通讯局副总监,是令人质疑这场行动真实性的另一个疑点,因为爆料反对党密谋扳倒政府,并不应属于社区通讯局的职责与工作范畴。
他还说:“砂盟算是团结政府大赢家之一,拥有中央官职。另外,上届砂州选举是在2021年举行,意味着今年开始,砂盟要备战下届州选。就政治而言,继续留在团结政府里打选战对砂盟的政治利益最大,因为曾是主要对手的民主行动党,来届州选就很难再重拳攻击砂盟。如果砂盟此时转而与国盟合作,就必须承担与伊斯兰党合作的代价。所以,到下届州选为止,砂盟根本没有离开团结政府的必要。”
许国伟受访时说:“疑点在于,如果真的有心在国外密谋推翻政府,谁会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自己的行踪?从政治角度来看,既然这个时间点推翻政府的成功机会极低,在野党没有必要搞出一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迪拜行动,灭自己的威风。”
还有人说,国盟要赶在1月底柔佛苏丹依布拉欣出任国家元首前完成推翻政府计划,因为柔佛苏丹似乎比较支持团结政府继续执政。
刘惟诚指出,会发生喜来登事件,主因是希盟政府内部分裂,即时任首相马哈迪与人民公正党主席安华争夺首相之位,令反对派有机可乘。加上当时是马国政坛首次出现这类局面,没有先例,马来统治者不知该如何处理,国家元首陷入是否要干预,以及怎样干预才不会违宪的迷思,结果王室扮演不了及时仲裁的角色。
“反对党要推翻团结政府,必须争取到至少36名执政党议员转态支持。再者,受到反跳槽法限制,个别议员不像过去能退党跳槽,只有整个政党或政治联盟改变立场才行。目前,牌面上有足够人数且可能被拉拢转换阵营的,是拥有30个国会议席的国阵,以及23个国会议席的砂盟。除非这两大联盟一起离开,团结政府才会倒;若只是国阵或砂盟离开,团结政府仍有足够议席执政。”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马国拉曼大学政治与媒体系讲师刘惟诚告诉《联合早报》,迪拜行动应该是真有其事,而国盟之所以这么做,相信是为了止损,避免再有议员变节。
刘惟诚分析道:“就目前来说,迪拜行动还未成熟,不会对安华政府构成直接威胁。安华政府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柔佛苏丹依布拉欣的背书。苏丹依布拉欣是候任国家元首,他已不止一次向政坛喊话,倾向稳定的政府,因此预计不会理会任何试图改变现状的努力。他出任国家元首之后,应该会继续支持安华政府,想尽办法稳定政局,不让喜来登事件重演。”
至于国阵及巫统,许国伟指出,虽然个别议员可能另有心思,但巫统已修改党章对付倒戈的议员,因此现阶段并没有足以让团结政府倒台的危机。
巫统为防议员违反党意支持敌对阵营,早前制定了两项新规定,违反党意者将视同退党,自动失去议员资格,而且必须赔偿党1亿令吉(约2862万新元)。
刘惟诚指出,安华必须好好处理沙巴的问题,以免在联邦级别引起骨牌效应。
推翻政府的迪拜行动闹得沸沸扬扬,马国网民的留言及各方评论多是一面倒指责据称策动这项计划的国盟,凸显出马国民众对这类通过跳槽、拉拢等方式换政府的做法已厌烦不已。
社区通讯局的前身是2000年国阵掌权时成立的特别事务局,主要职责是为政府从事政治宣传。希望联盟(简称希盟)在野时就一直指责特别事务局是国阵利用公款自我宣传及抹黑在野党的工具,因此2018年上台后,希盟政府就关闭特别事务局。不过,国盟政府2020年通过喜来登事件掌权后,又恢复特别事务局,并改名为社区通讯局。如今团结政府保留它,负责为政府宣传。
马国民间对迪拜行动的关注度没有想象中高,而在更早之前,也就是去年10月开始,多名土团党议员陆续倒戈支持安华一事,在民间也没有掀起太大的讨论。
然而,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安华政府都没有对涉及者或爆料者采取行动,不免令人质疑是否有人故意放风声,泄露迪拜行动。事实也证明,迪拜行动的传闻已对国盟产生负面影响,并巩固团结政府的地位。
之后,联邦政府通讯部的社区通讯局副总监依斯迈12月30日揭露,有多名国盟议员与执政党议员趁着年终假期到阿联酋度假时筹划迪拜行动,讨论如何物色及利诱团结政府的国会议员支持国盟。
尽管国盟领袖纷纷否认,但安华和国民阵线(简称国阵)及巫统主席阿末扎希却公开表明,他们早已知道有迪拜行动。刘惟诚认为,这是政府希望先发制人。与其让国盟继续秘密行事,不如直接公开,而这样做对政府有两大好处,一是能让政府在迪拜行动中被动的姿态转为主动,二是干扰行动的进展。
刘惟诚说:“事情通天后,所有媒体、政党和舆论都会焦聚反对党领袖的一举一动,这会让反对党的筹备工作变得不太方便。事情公开也会导致一些在谈判中,或者已确定要靠拢国盟的团结政府议员改变心意,以免被点名担上推翻政府的罪名。所以提早公开此事,能够阻止国盟接触更多议员。”
尽管虚实难辨,迪拜行动仍引起关注,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它被揭露的时机,正好是马国反贪污委员会高调调查前财政部长达因之时。反贪会之后又调查了前首相、国盟及土团党主席慕尤丁,以及被指也参与迪拜行动的另一名前首相、巫统前副主席依斯迈沙比里。
刘惟诚说,由此可以判断,现在民众确实对这类推翻政府的传闻已不再关心,或已没有感觉。“这除了是因为对变化太多的政局感到厌倦,还有一个原因是生活费高涨的压力,减少了人们对政治议题的投入程度。”
至于安华政府的隐忧和劣势,是缺乏强大的马来选票支持、民间对生活费不断高涨的不满造成的民意低落,以及东马政治,特别是沙巴政局的变化。
阿兹敏是雪兰莪州议会反对党领袖。他去年12月27日在脸书分享多张与妻子在阿布扎比回教堂出游的照片后,坊间开始流传迪拜行动的消息。根据阿兹敏的脸书贴文,他在出国前,也就是12月20日与马哈迪会面。
沙巴政坛目前暗流涌动,安华的盟友沙盟、沙巴民兴党及沙巴巫统近来传出有分歧,而沙巴州议会将在2025年届满,这一切都可能为团结政府带来变数。
他说:“自2020年喜来登事件以来,所有尝试推翻政府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议员们现在对选民所经历的政治疲劳更加敏感,所以一旦有推翻政府的传闻出现,议员们都急于划清界限,证明他们没有参与其中。”
许国伟说,多数民众对过去几年频频发生夺权及换首相的事感到厌倦,不希望政局再动荡不安。“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伊党在回应传闻时,强调他们不会玩收买议员夺权这一招。这多少是要抵消一些民众把迪拜行动的矛头指向国盟的不满情绪。”
政治分析员艾努认为,迪拜行动曝光后,土团党内部又传出再有八名国会议员会在2月底国会复会时宣布支持安华,意味着反对党议员知道,目前要推翻政府并不容易,还会惹怒选民,两头不着岸。
自2022年11月团结政府成立以来,在野阵营国民联盟(简称国盟)已传出至少三次密谋推翻政府的消息,包括2022年底的“雅加达行动”,去年初的“伦敦行动”,以及去年12月底流传的“迪拜行动”。
马来西亚首相安华2022年11月上台后,频频有传闻指在野阵营国民联盟密谋推翻团结政府。不过,从2023年底开始,多名土著团结党议员倒戈支持安华,巩固他在国会的三分二优势,让政局趋向稳定。可就在这一片平静中,突然爆出国盟正酝酿推翻政府的“迪拜行动”,令人一时难辨虚实,也令马国政坛风云再起。
舆论多指责国盟 显示马国民众厌倦变天
这两大条件促成喜来登事件,但国盟若想要通过迪拜行动让历史重演,恐怕没那么容易。刘惟诚说,国家王宫在这方面已有经验,而安华政府内部也没有严重分裂,有执政优势,能动用阻止喜来登事件重演的资源和公器很多。
不过,时事评论员许国伟却认为迪拜行动疑点重重。一个疑点是,在推翻团结政府传言甚嚣尘上之际,国盟宣传主任、土团党最高理事阿兹敏不但没有避嫌,反而在社交媒体公开自己当时就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并透露他在出发前会见前首相马哈迪,一起讨论国家时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