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跟农粮与兽医局(食品局前身)媒体署前副署长吴士荣提起潘惠义,他们因工作关系相识于1970年。
潘惠义认为自供自足非常重要,不可过度依赖外来供应。
后来才知,他是用365天,除掉怀孕加哺乳的天数,得出平均数。他也说,越老的母猪,生的猪仔越小,所以通常生了五六年,就会被淘汰。
随着限制逐步放宽,近期已有企业跟他接洽,安排公司宴会。潘惠义也蓄势待发,准备明年农历新年推出团圆饭和新春餐饮。
潘惠义的两名兄长念华校——启化总校。他和弟弟分别到两所英校——阿妈宫小学和广扬学校念书,但家人全讲华语,看华文报,算是中英兼通。
潘惠义搬家的故事,要从1960年代,警察还穿短裤的年代说起。
专访潘惠义,主要是他坚持务农情怀,有别于一般生意人。
那是潘家农业生涯中最辉煌的时期,有100名员工。
那是三年短期合约,1993年,潘惠义第三度搬迁,向政府租用万礼罗弄拉打依淡(Lorong Lada Hitam)农地种胡姬花。
除了为本地酒店和新航贵宾室提供装饰花卉、供应花卉给国家胡姬园,胡姬山庄也是新加坡旅游局帮忙促销的旅游观光地,每天接待多个旅游团,以日本游客居多。
数十年来起起落落,算得上身经百战。多次搬迁的艰辛与心酸,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新加坡寸土寸金,搞农业不是简单的事。不巧遇上土地政策骤变,更须应变得法。
农家出身的胡姬山庄(Orchidville)业主潘惠义(67岁),从养猪、种胡姬,到现在种菜,场地前后搬了四次,个中经验或许鲜有人知。
今年6月马国禁活鸡出口之后,鸡只价格上调了三次,他的盐焗鸡维持原价。“价钱有竞争性,顾客就会觉得,在这里用餐不是很贵,会再来。若不断提高价钱,就没有回头客了。”
他也自制酵素,研发水耕系统,更在五六年前打造“鱼菜共生”(aquaponics)的创新种植法。共生系统养的罗非鱼、八丁、金目鲈、翡翠鲈鱼等,也成了农场食客的盘中餐。
记者没纠正,笑说:哦,你还真是农业“出家人”呢。
他记得,新加坡土地管理局男职员到胡姬山庄贴“征地通知书”时告诉他:“哦,你榜鹅猪农场的征地通知书,也是我贴的咧!”
“批评是为了改进。希望讲了,有些地方可以改进,当局会给予体谅。”
因疫情关系,他暂时取消晚餐供应,只供应午餐,并让员工星期一放假。
亏了那么多,干嘛还“埋头苦干”?“这是家庭生意,我们的兴趣。一直做农业的人,就喜欢做农业。习惯了,习惯就好。”
农业最难做,问潘惠义(67岁)为何热忱历久不衰时,他不假思索地说。
高中毕业后,潘惠义全情投入农务。1980年代,他弟弟到美国念经济硕士学位,随后定居旧金山。
他希望下次做得更好。“人活着不就是为一个希望。没有希望,怎么做下去?”
移植山庄的几十棵大树,也煞费心机。“树要连根拔起,吊秤车要钱,运载的罗厘要钱,间中还得考虑安全问题,树身太长罗厘能不能载。”
“母猪一年平均生两胎二到两胎半。”
潘惠义说,这名响当当的律师,把车子停在码头,下来走一段泥路,过一道小桥,才能抵达那栋建在水中的英式老别墅启信屋(Cashin House)。
政府宣布淘汰养猪业后,猪农须在1989年底之前结束营业,潘家是最后一批搬迁的22家猪农场之一。
潘惠义说着说着,好像给记者上生物课。
听他阐述移树细节,当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潘惠义的大哥当时开了家公司,每月进口百头种猪,再卖给猪农。
搬家故事始于1960年代
遇到困难就变通
俄乌冲突使能源价格飙升,电费涨至8000元。合约今年7月到期,零售商献议每千瓦时四角的优惠价,他想了想,决定“跑回去”新加坡能源(SP)的无约浮动价。“被合同绑两年,若电费跌到两毛多,不就亏大本?”
养猪、种胡姬、种菜,当中还是养猪最赚钱。
他说,潘惠义是个有智慧的农夫,当耕地被征用时不抱怨,而是转用其他的务农方法。“从养猪,种胡姬种果菜,到后来的鱼菜共生种殖,显露他的韧性和商业头脑,我为他感到骄傲。”
他说,猪的乳头分两排,每排八到九个,其中七八个有奶水,末端的乳头较难出奶,“选母猪时,必须选奶水很足的。”
种胡姬花是事业“巅峰”
这名农夫的论述充满生活智慧和常识。他生动地比喻,一根竹竿无法看到每个人,打下去,有些死,有些活。“它原想打一个坏人,结果旁边15个、20个好人都死掉了。政府制定政策时,目标对准了,却无可避免影响到其他人。”
潘惠义是精明农夫,为开源节流脑子不停转。发现苗头不对,方法行不通时,也能当机立断。比如,电力市场开放后,他转向电力零售商买电,每千瓦时一角多,每月电费三四千元。
他为人朴实,说榜鹅很多猪农受影响,集体赔偿比较合理,但这回他和政府各请的两大房地产估价公司,两方赔偿估算居然相差10倍。
胡姬山庄的地契每三年更新。潘惠义的创意点子不少,但因为摸不透当局想法,很多时候只能按兵不动。
潘惠义说,搬迁时,支架很难带走,因为那是用洋灰固定在地上的,得一根根拔出,费时费力。
疫情“催生”盐焗鸡
“猪要洗澡,种花种菜要浇水,这行做久了,就知道什么最重要。池的四周,把路面做成斜面,大雨一来,水自然往池里去。”
农地剩下两年,如果不获更新,几近千锤百炼地步的潘惠义打算退休,卸下一辈子的守候。
为了省钱,他逼不得已叫工人铲除辛苦栽培的胡姬花。工人砍伐时,怕心痛受不了,他不敢去看。
潘家向银行贷款,注入千多万元投资,用了三四年把生意慢慢搞起来。
母猪怀孕期115天,哺乳期21至28天,最高可产20只猪仔,平均大概八至12只。“猪仔太多,有的母猪没办法养,有几个乳头是关键。”
1980年代初,政府重新规划农地,潘家举家搬到榜鹅养猪,这是潘家“第一迁”。
潘家的农地四公顷大,养鸡鸭猪。四个壮丁都能干,建鸡寮、打理猪食样样精,个个十多岁就出来创业,顺理成章地成了农夫。
潘惠义眼中,养猪、种花、种菜没多大差别,都要细心呵护。开始时,他不熟悉菜的“习性”,得靠慢慢摸索。
哇,居然有两胎半这回事?
1990年初,完成第二次搬迁“壮举”的潘家,分到榜鹅另一块六公顷的临时用地,开始种胡姬花。
潘惠义在农地“打滚”久了,连遣词用字也“田园化”,包括上述每个新加坡人都希望国家“长”得好。
最终,政府给予的赔偿,只是他估算损失的20%。
本期《人物面对面》,潘惠义畅谈半个多世纪来,如何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包括如今应对冠病疫情和俄乌战事。
种花、种菜,不用半滴水龙头的自来水。
“启信后来在码头建了一道桥,直通别墅,方便出入。”
政府的立场是猪粪严重污染水源,而且新加坡土地稀少,养猪业不符合经济效益。
政府淘汰养猪业的大政方针,让潘惠义成了惊弓之鸟。他坦言“怕了”,不知何时会有什么突然的宣布,凡事步步为营的好。
农场有18个温室。潘惠义带领参观时,看得出他为丰硕成果引以为豪,捧起蔬菜拍照时,还禁不住嗅了嗅,感叹:好香啊!
胡姬山庄43公顷大,他后来成功标到西北部双溪登加(Sungei Tengah)的地段,只有3公顷,可以想象当时要舍弃的东西何其多。
但世事如棋,2011年6月,他接到另一枚“炸弹”——胡姬山庄须让路给地铁汤申线的总车厂。
“搬迁过程万分辛苦,不仅仅是财务问题。”
他说,搬迁工钱太贵。以租用大罗厘来说,一天租金1000元(最多两趟),让人吃不消。
厨艺精湛的潘惠义,还投入10多万元,开设本地首家由温室改建而成的“绿野仙踪”(Forrest)冷气餐馆,赢得口碑。
他指出,本地农夫对国家都有一定的担当。“我们也希望国家长得好,不要有问题。有时我们会骂骂两句,像父亲骂孩子一样,主要还是为孩子好嘛。
新农地只能种五六万株胡姬,量太少,难出口,在地卖也划不来。因此,2017年政府倡导“自供菜”时,潘惠义积极响应,决定弃花转菜,并继续开餐馆。
胡姬山庄的食客包括附近农场员工。疫情期间,堂食一度禁止。潘惠义用甘榜鸡亲自烹制盐焗鸡,方便打包带走。
2009年,时速80多公里的龙卷风摧毁大部分支架。所幸保险公司作了一些赔偿,支架重新安置,不料两年多后,因征地再次倒下,只不过这次是非自然倒下。
潘惠义指出,新加坡当时每天需要3000头生猪。“以前许多人养猪,猪肉价格稳定,一只生猪每公斤以两三元计算,如今卖六七元。”
农务经验丰富的潘惠义,2012年到双溪登加开拓新农地时,当务之急是规划水供。他用两台挖泥机挖出长50米,宽30米,深10米的大水潭。即使不下雨,池内的水也能用上一个月。
手足情深,从商的弟弟还买下当地一家鲜花批发中心,协助把家乡的胡姬出口到当地。
盐焗鸡吸引了远至东海岸的顾客,八只10只的买,也带来不少外卖单子。“总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变通,找方法生存。”
用PUB水 大家别想吃菜了
“要是用PUB(公用事业局)的水,你们不可能买本土菜、本土花了,因为成本太高了。”
政府淘汰养猪业 促成“第二迁”
胡姬山庄占地43公顷,相等于50个足球场。当时种植200多万株胡姬花,是本地最大的胡姬花兼观赏花农场。
潘惠义表示可以理解。“政府有政府的想法,但人民有人民的想法,农夫也有农夫的想法。”
“他是最出名的大地主,谁不认识呢?我们的地都跟他租的。”
潘惠义与Sakura品牌合作,把自家种的巴西菠菜和奶白,批发到职总平价超市。其他蔬菜如苋菜、蕹菜、白菜、芥兰、菜心,则在周末和假日的“农场市集”出售。
因为我们是农业“出家”嘛!
胡姬山庄有八九成胡姬出口到国外,其中莫氏(Mokara)蜻蜓兰和石斛兰(Dendrobium)很受美国、日本和欧洲的欢迎。
电视上听到新闻 晴天霹雳
当初兴建胡姬山庄时,他选用不畏日晒雨淋的优质好木——马来樟木(Chengai),作为支撑遮阴网的支架。
榜鹅农地九公顷大,养了四五万只猪。根据潘惠义,当时每天卖五六十头,“一只猪两三百元,盈利空间不大,但营业额大的话也很可观。”
他说,小猪养五六个月,重量可达八九十公斤,就可以卖了。
正当猪养得肥肥好好,1984年某个晚上,电视跳出时任副总理吴庆瑞宣布全面淘汰养猪业的新闻,对猪农来说简直晴天霹雳。“事前毫无征兆,猪农都浑然不知,有的还在建化粪池,或装置自动喂食系统。我当时也以为,新闻报错了。”
到了新地,铲泥机挖好洞,先放表土,树安置后,再填满表土。“种好一棵树,一点都不便宜。”
另一枚“炸弹”引爆
20年租约原定2013年到期。2011年5月,潘惠义花了几万元装修宴会厅。
看到记者露出狐疑表情,眼前的养猪行家,突然转换到“5频道”,慎重地重复:two point two to two point five。
搬家史,潘惠义虽然轻松道来,却始终隐藏不了心里的无奈。
他举例说,本地肉鸡全靠入口,其中约三分之一来自马来西亚,马国今年6月1日禁止活鸡出口,影响巨大,“连鸡饭摊也无法开档”。
谈到猪,他眉飞色舞,大谈自己养猪的经验。“我远远就可听出猪的叫声有无异样,判断它是否病了。我们都自己医,喂抗生素。”
征地通知后仅有一年的时间搬迁,这也是“第四迁”。
潘惠义七八岁大时,每天早上六七点,就独自到海边,向奎笼鱼贩买小杂鱼喂鸭子。那时,常常看到“红毛名人”霍华德·启信(Howard Cashin)。
他在俗称“火城”(加冷煤气厂旧址)出生,有两兄一弟。潘惠义的父亲是潮州人,在火城附近开小鸡专卖店,就是把鸡蛋孵成小鸡,卖给鸡农。
五六岁时,潘家搬到林厝港尾,差百米就走到海边码头,“那里叫20英里半,新加坡最远的地方”。
他也发现,大水泵耗电量大,换成数个小型水泵,效率更高,电费省了一半。另外,去年开展的高科技室内密集种菜,虽收获颇丰,但因电费大涨得不偿失,立马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