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信心和自由贸易也被动摇了。他们先是谈公平贸易,意思是贸易不要那么自由了;然后他们说要考虑国家安全,这是重要的……然后他们谈在岸外包,把外包工作带回国内完成……但这听来像是贸易保护主义。再之后他们谈友岸外包,和朋友做生意。但谁才是朋友?我们正驶入一个充满纷扰的外部环境。 新加坡国内的情况也变了。我们在这20年里越来越繁荣。我们的外交工作让我们在国际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为人所知,对新加坡有一种敬意,这是好事。与此同时,我们与世界的联系也更紧了。

过去20年,还发生过其他事件,其他考验我们的时刻,而我们必须让国人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新加坡设立并成为“全球治理小组”(3G)召集国、成为美朝领导人历史性峰会“特金会”的举办地,到新加坡推动区域合作、与邻国合作协力亚细安茁壮成长,都证明小国不止有外交、还能有所作为。

与周边邻国,与区域与世界大国保持良好关系,对于新加坡经济持续发展、维持交通航道通畅、保证600万人口食水与粮食的稳定供应,乃至国家的存亡,都有直接且重要意义。

海峡:当我们谈到新加坡的国家利益时,不同人似乎有不同的诠释,我们该如何让所有人有共识?是时候去真正追问新加坡的国家利益意味着什么吗?

外界经常用“平衡”,来形容新加坡能够与世界大国都保持友好。不过,新加坡外交官员并不认同“平衡外交”这个形容,他们认为新加坡处理与中美两个大国的关系并非依靠“平衡术”,而是凭借着实实在在的互利合作,以及多年合作所累积的经验。

多名与他有直接接触或长期观察的政要与观察人士,在谈到李总理的外交风格时,经常用到以下关键词:务实、睿智、讲原则、寻求合作双赢。

没有变的是什么?我们还是一个小红点,更红了,但依然小。我们依然在东南亚之中,邻国比我们大,我们的区域正在繁荣发展但面对困扰。我们依然依赖国际法、国际贸易,依赖海上交通线通畅,能够和世界上所有人沟通和做生意,取得我们的食品和物资。当所有人都在挤压彼此时,我们也须要维护我们的利益,而我们不是块头最大的一方。我们须要站稳立场,这须要大量的工作,也让外交部非常忙碌。

海峡: 世界在变,新加坡也在变。我们的外交政策如何演变,哪些方面变了,哪些维持不变?

捍卫国家利益 外交政策与时并进

从前,外交是外交……新加坡人将外交政策交给政府去处理。但如今,国人的接触面很广,有互联网、社交媒体、WhatsApp、TikTok。人们出国旅行,各种各样的影响进入新加坡……外交政策和国内政策与国内局势相连。我们须适应,我们的外交政策也须调适。

李总理:这是个一直在持续的辩论……不只是温饱的生计问题,而是当你谈论多元种族、民主、我们制度的完整性,这类课题,所有这些都涉及国家利益,哪个更重要?当你在辩论这些问题时,你不是在辩论一个抽象的原则,比如主权对垒经济要如何衡量,而是当一个具体的问题出现,你面对着考验……这里没有公式化的答案。你必须根据每个问题、每个情况去看,然后你必须做出判断。在重大问题上,如果你必须做出决定并采取立场,人民也会有自己的看法,而政府必须将此考虑在内。但愿政府有一个经深思熟虑而形成的观点,然后和国人对话,一起讨论。

在多年来的一次次外在考验中,李总理以及他领导的外交团队,也把新加坡的外交理念,对内对外都阐述得更清楚。

我们和多个大国都是朋友。我们希望他们有建设性地在本区域活动,帮助维持区域的安全和繁荣,美国人正在这么做。正因我们是朋友,当他们有事相求时,我们有时能帮上忙。

新传媒:台海危机是长期存在的争议点。在此背景下,请分享对中美关系的看法。

李总理: 20年前,我们都还在一种后冷战的环境,意思是美国占据主导地位,主张全球化、多边主义,人们谈论自由贸易、国际分工。弗里德曼(美国畅销作者)说世界是扁平的,我们在那个环境里繁荣。今天的世界不是扁平的,大国彼此不和,中国发挥更加主导的作用……俄罗斯和美国、中国和美国、中国和欧盟之间都出现了极大的紧张。

李总理务实与睿智的特质显而易见, 至于新加坡外交重原则的一面,却未必容易被透彻理解。

延伸阅读

这一点,不像典型的政治人物,但新加坡的建国之路本来就是独特的。李总理以20年的执政,进一步巩固了新加坡建国以来的独特外交。

当国际地缘政治紧张上升、或中美出现严重分歧时,新加坡外交“讲原则”的特点尤为突出。为了坚持原则,李总理不畏惧碰触尖锐课题,不论对象是外在的大国、或者是国内的舆论,虽然他的态度总是谦和、就事论事。学者评价,李总理是“少数几位在华盛顿和北京,都愿意对强权说真话的国家领导人”。李总理在卸任前接受本地媒体采访时则提到“即便闹得满城风雨”,为了国家利益,他也会做出判断和行动。

尽管时有磕碰,我们和中国保持良好关系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新中共同合作开发苏州工业园区、天津生态城,我任总理的20年里,我们也在重庆开展了第三个政府间的合作项目,推动互联互通。我们也与中国签署升级版自贸协定。整体而言,我们和中国的关系十分亲切友好。我想,他们知道我们希望跟他们有更多合作,我们也不与他们作对。 与此同时,他们知道虽然我们大多数人是华族,但是我们和中国不同。这是很重要的。如果我们能维持一个正常的关系,以国家利益为基础,它就不能是基于种族认同,或者,该怎么说呢,你不能说我们同祖同族,我们就必然拥有相同历史。

李总理:中美关系起初是正面的,虽有问题但基本上仍相互合作,可如今两国关系中充满争议……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国家立场和国家利益上的根本矛盾非常深。这相信会持续很长时间,超过10年,可能20年或甚至更久。幸运的是,我们和中美两国的关系都良好。

我们曾这么做,而且做了很多次。你或许已忘记,比如我在2004年接任总理前、还是副总理时,曾到台湾进行私人的非官方访问。这掀起一场争议,我必须表明立场。所以我的首个国庆群众大会上,我不仅得花时间讲解外交政策,还得针对那次访台,说明为什么我去,为什么这对新加坡重要,为什么新加坡的国家利益须要我这么做,即便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

对于幅员狭小、天然资源匮乏,又地处复杂地缘政治环境的新加坡而言,外交的重要性可以说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他继承了奠基于李光耀、拉惹勒南时代的外交定位,又在新的不确定时代里继往开来,带领“小红点”,国际上发出光和热。

自从独立以来,我国能在国际风云变幻中站稳脚跟,且国际空间不断扩大,和三代领导人对国际关系的掌舵有密切相关。和建国总理李光耀相比,李显龙总理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并非天生的外交家,但事实证明,李总理处理外交也有自己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