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女攀山员曾小耘(右)去年7月27日登顶K2后,同带领她登上顶峰的雪巴人彭拉巴·雪巴(Pemlakpa Sherpa)合照。(受访者提供)

延伸阅读

登山究竟有何魅力,让攀山者愿承受风险,即使在登山途中与死神面对面也不退缩?

公务员沈珮珊之前也曾在登山途中看见遇难者遗体。她指出,在一个艰险且不容犯错的环境中,她不能有情绪波动,唯有默念祷告,对遇难者表示尊敬,继续前行。

“我能做的是不让自己成为另一个须要被拯救的人。”

对于训练,沈珮珊(左)和曾小耘不敢“偷工减料”,一般上每周训练至少四次,包括到武吉知马山等地点跑步或进行其他运动,让自己保持顶尖的登山状态。(唐家鸿摄)

张伟勇认为,本地攀山爱好者目前较松散且“各自为政”,他期待这个社群未来更有组织性,促进攀山员共享登山经验与知识。

新加坡人登山足迹知多少?

曾小耘强调自己不是一蹴而就。2015年,她念大学时到坦桑尼亚当义工,首次攀爬乞力马扎罗山(Kilimanjaro),从此爱上登山。多年来,她到世界各地,估计攀爬多达30座5000米以上山峰,锻炼耐力和适应能力,才开始挑战8000米险峰。

马洛里1924年第三次攀登珠峰,一去不复返,遗体直到1999年被发现。他的名言至今仍激励一代代的攀山者。但他的故事也提醒世人,险峰令人向往,也有残酷的一面。

沈珮珊坦言,她未必有一个理性或务实的答案。

K2天气也较不稳定,登顶窗口期一般很短暂。去年7月27日登顶K2途中,来到8200米距离顶峰不远一个坡度达70度的“瓶颈”(Bottleneck)区域,处在登山人龙靠前位置的曾小耘,目睹前方另一支登山队在援救一名失足滑落陡坡,由绳索倒挂在狭窄登山路下方的巴基斯坦挑夫。

沈珮珊在2019年5月22日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图为她登顶后回返营地时所摄。(受访者提供)

对于曾小耘和沈珮珊的登山成绩,张伟勇雀跃不已。“要完成这类登山行动须付出很大决心和毅力,不是人人做得到。”

“对来自欧美、俄罗斯的攀山者来说,一年攀登几座超过8000米高海拔山峰是挺平常的。但在我们东南亚一带,这是很少见的。所以我要尝试做这件事,让本地人看到,即使生活在热带低海拔国家,从武吉知马山开始锻炼,也一样做得到。”

与8848米高的珠峰相比,位于巴基斯坦和中国边界、8611米高的K2仅矮200多米,但它却是一座被公认为更考验登山技术,风险也更高,甚至有“野蛮之峰”(Savage Mountain)的称号。

国大校友张伟勇(46岁,商人)约20年前曾参与“让它成真”的探险队,攀爬过海拔6000米以上山峰。尽管成家后较少登山探险,他仍关注本地攀山社群的动向,多年来花心思整理和更新一份“新加坡登顶8000米山峰名录”并将它放上网,展示本地人登顶这些高海拔山峰的成绩。

由于出事地点是K2最险峻的地方,加上天气不稳定,随时可能雪崩,一般认为,当时很难在不危及他人生命的情况下移走出事者。据当地媒体报道,遇难挑夫的遗体在一年后,即上个月底寻获。

媒体报道指出,巴基斯坦当局发现,挑夫缺乏登山经验,装备不足,凸显当地一些登山公司的不规范操作。

曾小耘认为,登山过程中所获得的经验和知识,不是日常活动或课本可赋予的,每当她走入深山总会感觉“充满生命力”。图为她去年利用绳索攀登K2的悬崖峭壁时所摄。(受访者提供)

虽摘下登顶珠峰和K2双头衔,沈珮珊和曾小耘接受《联合早报》专访时不约而同表露对山峰的敬畏之心,强调无论哪一座山,都不会以“征服”或“降伏”等字眼,来形容自己登顶。

山峰不看性别 重要的是训练准备是否足够

创立于2002年的新加坡国立大学“让它成真”(Make It Real)学生攀山组织是其中例子。

我国首支女子登山队 2009年挑战珠峰

本地女攀山员沈珮珊2019年攀爬珠穆朗玛峰途中所摄。(受访者提供)

曾在K2“瓶颈”区 目睹登山队援救失足者

“我要挑战自己,并非要和谁比赛。完成一个目标后,我会想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处在深山之中是一种美妙的感觉,不是很多人有机会感受到……而你也从一次次登山中变得更坚韧。”

世界共有14座海拔8000米以上山峰,据本地登山社群统计,新加坡人和永久居民的足迹遍布其中10座。

据本地攀山社群的记录,至今已有24名新加坡人和永久居民登上珠峰之巅。当中,最早在1998年登顶的是新加坡珠穆朗玛峰登山队两名成员,即我国知名探险家邱瑞昭和户外探险公司创办人萧琸卫(Edwin Siew)。

我国首个女子登山队于2009年挑战珠峰。当中,李丽慧、陈音璇、李贞瑱、苏美莹及李珮琪成功登顶。

极限登山运动,稍微不慎或碰上无法预测的状况,随时命悬一线,甚至丢命。两人去年登顶K2的过程所见,一再印证这一点。

沈珮珊和曾小耘分别在2019年5月22日,以及2023年5月18日登上珠峰顶端。

对曾小耘而言,走入雄伟的深山,让她感觉渺小和谦卑,却又“充满生命力”。

登山传统上以男性居多,但两人指出,男女攀山员各有优劣势,女性不必对登山却步。例如,男性的优势是体力较强,但女性进行长时间耐力运动,对比男性,表现有过之而无不及。劣势方面,一些女攀山者或会碰上生理周期感到不适,男性则可能碰到登山装备较重等状况。总的来说,沈珮珊认为,山峰不会看性别,更重要的是个别攀山员的训练、准备是否足够。 

去年7月27日,曾小耘和沈珮珊登顶K2途中,来到8200米距离顶峰不远一个名为“瓶颈”(Bottleneck)区域时,因前方发生登山事故,导致约100多名准备登顶的攀山员在悬崖峭壁上形成长长的排队人龙。图为沈珮珊当天攀爬至K2“瓶颈”处所摄。(受访者提供)

她们接受攀山必然有风险,所以扎扎实实锻炼,一步步培养耐力和韧性。两人成为登顶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Mount Everest)以及第二高峰乔戈里峰(也称K2峰)的首两名新加坡女性,背后都有各自漫长的旅程,每一步路都是在战胜自己。

目前,攀登珠峰和K2的探险行程,花费介于4万元至5万元;其他8000米以上山峰,则需两三万元。

跑步攀岩马拉松 训练已成生活方式

“这种经验和知识,不是日常活动或课本可赋予你的……攀山过程肯定有风险,很多事未必在你掌控之中,你须克服恐惧去应对。数次经历生死一线,回到日常生活,你看问题的视角更清晰,也会变得更平静和有自信。”

对比珠峰还有一些相对平缓的地形,沈珮珊说,K2一路非常陡峭,从最高营地到山顶毫无平缓之处,须使出攀爬山岩、冰岩和混合地形等技能,稍作休息时也只能蹲坐在岩石上。

曾小耘山之恋始于非洲 沈珮珊放眼更多挑战

1923年,英国探险家乔治·马洛里(George Mallory)被问及为什么要攀登珠穆朗玛峰,他的答案仅是:“因为它就在那里”(Because it’s there)。 

想了解本地有哪些人登顶世界最高山峰,可上网了解。

她们对攀山的强烈热爱,不是莽撞往前冲,更不做无谓的冒险。沈珮珊指出,攀山者须衡量和判断哪些风险须避开,而哪些又是合理范围内,可以承担的风险。

本地探险公司SGTrek创办人维杰·库玛(Vijay Kumar)观察到,新加坡人近年来更热衷登山活动,较受欢迎地点包括东南亚及亚洲等地3000米至4000米山峰。至于8000米以上山峰,他指出,这类行程须进行申请登山证、集合装备和支援小组等多项安排,本地公司会同当地业者合作,确保行程顺利且安全。

救援行动进行当儿,曾小耘与其他攀山员困在悬崖峭壁约两小时。由于时刻要确保自己不坠落陡坡,她对救援工作爱莫能助,陪同她的雪巴人(Sherpa)尝试营救,但不成功。

去年,曾小耘在70天里先后登顶珠峰、世界第四高峰洛子峰(Lhotse),以及K2。她也是新加坡和东南亚首名一年内登顶这三座高峰的攀山员。询及为何要“一鼓作气”攀登三座高峰,她笑着回答:“因为我可以”,自信又干脆。

据他观察,对比当年学生登山队资金较有限,须找赞助机构资助。近年来,尽管高海拔极限登山费用增高,有更多本地攀山员自费进行这类活动。曾小耘和沈珮珊是其中例子。

沈珮珊:登山让自己变得更坚韧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本地女攀山员曾小耘(32岁)和沈珮珊(48岁)过去十多二十年来响应一座座最险峻山峰的挑战,不是为了站在山巅傲视群雄,也不是单靠热忱。

攀爬高海拔山峰考验体能和体力,尤其向顶峰挺进冲刺,更是需要耐力和毅力。沈珮珊和曾小耘都把训练当成一种生活方式,分别也会参加50公里超级马拉松以及攀岩活动等。

目前本地登顶K2的仅有四人。在曾小耘和沈珮珊之前,完成这个艰巨挑战的是邱瑞昭,以及目前担任Gojek新加坡业务总经理的连仲伦。

本地女攀山员曾小耘和沈珮珊过去一二十年来响应一座座最险峻山峰的挑战,不是为了站在山巅傲视群雄,也不是单靠热忱。她们背后都有各自漫长的历程,每一步路都是在战胜自己。

张伟勇指出,自2000年代起,大专生登山组织对带动本地青年攀山发挥了作用,也培养了不少登山好手,包括在2005年登顶珠峰的国大攀山队成员张源凯、赵益锋,以及新加坡首个女子珠峰登山队的部分成员。

为了提高训练的强度,沈珮珊有时会背上20公斤至30公斤的背包,到武吉知马山徒步,锻炼登山耐力。用来给背包增添重量的物品包括哑铃、脚踝重量及装满洗涤剂的瓶罐等。(唐家鸿摄)
K2虽比珠穆朗玛峰矮200多米,但它是一座被公认为更考验登山技术的山峰,登山者必须使出攀爬山岩、冰岩和混合地形等技能。图为曾小耘去年攀爬K2时于海拔约6500米处所摄。(受访者提供)

对于过去20年攀爬多少山峰,沈珮珊有些数不清,但近年一项骄人成绩是完成了攀登七大洲的最高峰。她准备继续登山,以稳健步伐迎接不同山峰的挑战。“我的目标是不要在过程中受伤,长长久久进行自己喜爱的活动。”

“攀上8000米以上高峰,不能要求登山路途是一帆风顺的……身为攀山者,必须专注眼前下一步登山路。”

沈珮珊在2004年参加新加坡首个女子珠峰登山队的遴选活动,那时虽没通过选拔,但她从此向往攀登珠峰,尽管多年来训练之路有起有落,她不曾放弃,终于在2019年实现这个梦想。

第一支新加坡珠穆朗玛峰登山队12名成员在1998年攀登珠峰,堪称本地攀山“鼻祖”。

她一度以为,为配合救援,各登山队须调头。然而,当时无人进行协调,而站在她背后有100多名登山员排队,她无法倒退,唯有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行。她过后得知,这名挑夫终于被拉上来后已失去知觉,过后不幸逝世。

为保持最佳登山状态,沈珮珊和曾小耘有各自的训练方法,但每周会锻炼至少四次,包括进行至少八至10公里的长跑训练,有时还会背上20公斤至30公斤背包,套上脚踝重量,增加锻炼力度等。

曾小耘在德国软件公司思爱普(SAP)担任策略与转型经理。她说:“很多人说我们攻克了山峰,其实不然。我们尝试去攀登,成功登顶,是这座山接受了我们,不是我们把它给征服了。”

2023年,她们参加不同国际探险公司的攀山队,在没有约好的情况下,7月27日同天登顶K2。曾小耘上午约11时登顶,比沈珮珊早约两小时。

除了先后登顶珠峰的萧琸卫和邱瑞昭成为媒体焦点,提高本地人对登山运动的认识,其他队员也以各自方式启发人们对攀山的兴趣,包括推动大专生成立登山探险活动和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