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集体爬行似乎不获校方鼓励。在阿欣爬行后的第二天,学校操场便不允许学生进入。当晚,团委紧急召学生会成员开会,表示学校的学生“不应该在地上爬”。
阿欣说,校园封控加上大环境的下沉,让她感到很压抑。她说,“现在大家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爬就是让人短暂地忘掉这些事情,简单地宣泄。
“发疯文学”于今年9月出现热度,11天后达到热度巅峰。它的特点是语句无逻辑或语序混乱,并模拟抓狂发疯状态的文字,以发泄强烈情绪、释放内心压抑。
据一张网传聊天截图,有地方教育厅曾发紧急通知称:“近期,国内部分高校出现学生集体在操场以爬行形式表达对疫情防控以及国家政策的不满,请各高校务必引起高度重视。即日起......加强对学生的教育管理和校园线上线下巡查管控。”
集体爬行是温柔的抗议?
明年的高校毕业生人数将创新高,有超过1158万。毕业之路,该何去何从?受到防疫措施和过去一年政府对民营企业的监管整顿影响,面向年轻人和高校毕业生的许多工作机会已经消失,特别是互联网、教育和服务领域。
天目新闻11月17日报道,在社交平台上发现,中国传媒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高校相继出现大学生夜间在操场集体爬行的现象,也有一些高校的校内论坛出现众多与“爬行”相关的讨论贴。
就业前景暗淡
大众网报道,在生活压力之下,许多年轻人都需要将自身情绪自由地宣泄出来,但现实生活中可以自由发泄压力的渠道并不多。通过这些逻辑混乱但情感饱满的“发疯文学”,来自由表达自己内心难以言喻的情绪,可尽情释放压抑已久的压力。
天目新闻11月17日报道,中国传媒大学的校园里已经基本没有学生集体爬行了。此前,所看到的高校论坛帖子有近半已被删除,相关的“爬爬群”也已解散。
据描述,阿欣跟三个女生组成一列,刚蹲下去的那一刻,是她心跳最快的时候。刚开始她感到有些羞耻,不过真正爬动后,她发现“羞耻”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开心。阿欣说,爬行和喝酒很像,模糊神志,让自己回到一种原始状态去享受兴奋。
中国多个城市的大学生近日参加反封控活动,表达对清零措施的不满,引发外界对疫下中国年轻人焦虑情绪的关注。
大学生活本应是美好的,叽叽喳喳上课去,热热闹闹吃饭去,三五成群温书逛街聊天。年轻人手举白纸走上街头做无声抗议,无非是希望恢复正常生活。但愿中国防疫继续朝放开的方向走,封控尽早结束,让年轻人的人生不只是白纸一张。
“毕业于腾讯会议大学”
遛纸狗和发疯文学之外,大学校园内掀起更诡异的风潮是:夜间集体爬行。
据端传媒报道,在北京念书的大学生张华峰(化名)在5月封校最严格时,一个人待在宿舍里面不出门,也不跟人交流,每天颠倒黑白,早上七八点睡觉,下午两三点醒来。张华峰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但又无法从这种状态中自拔,每天只能闷在学校里,感觉生不如死。
张华峰没有去看心理咨询,他写了很多“发疯文学”,其中一个短篇里写道,“我没有感受到黎明,我什么也没感受到,我只知道我变成了黑虫……我真幸运啊!被遮蔽在罩子内,真是幸福。”
端传媒报道称,爬行成为一种荒诞的表达方式,是三年封控下大学生们淤积的压抑和愤怒,在初冬夜晚匍匐于地面。
长期封控的大学生活,至少兴起三种发泄情绪的怪诞行为艺术,作为学生面对困境和焦虑的独特情绪表达:遛纸狗、集体爬行、“发疯文学”。
例如:“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跑来跑去)谁啊(仰天长啸)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富二代人生(揪住衣领)说啊是不是你(狠狠盯住)什么?不是你?(十分不解)那是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继续奔跑)......”
就业前景暗淡也让年轻人焦虑感倍增。根据中国官方数据,16至24岁城镇青年失业率徘徊在18%左右,接近历史最高水平。
延伸阅读
他们得面对看不到尽头的封校、触不到老师与同学的网课、没完没了的核酸检测和轨迹排查。他们失去参加实体社团活动的机会,想谈个恋爱还得先互相亮码后再靠近。
大学时期本应是人生最自由的阶段,但清零政策让这一美好想象落空。大学成了孤岛,学生无法正常生活。
说是最不幸一代或许太夸张,但对近三年来不巧在念大学的年轻人来说,确实不幸。
中国的《海军军医大学学报》在2022年6月刊登论文《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对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称,高校大学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延迟开学、线上教学、封闭管理等疫情防控措施对其生活和学习带来严重影响,也导致大学生出现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恐惧等不良心理反应。
报道介绍的其中一位爬行者是中国西南某大学的大二学生阿欣(化名)。
阿欣也发现,在各地疫情陆续爆发和封校之后,网上常常能看到“阴暗地蠕动”“阴暗地爬行”这样的词彙和表情包。这种基于“发疯”的“爬行”原本只是一种夸张的网络用语,但现在它真的被实现了。
天目新闻引述一名支持爬行的学生形容,集体爬行是对生活的“温柔抗议”。学生说:“没流行之前我爬过,越爬越能感觉有股神秘的力量让你加速前进。它有点像是对生活的一种温柔的抗议仪式。”
据报道,阿欣当天也收到同学的紧急微信,让她快删掉小红书上的内容。“他们要逮昨天爬的同学”,“班委群和辅导员都在找”。
据华尔街日报11月30日报道,一位参与抗议活动的人士说,在上海的一些抗议者上周六晚喊道:三年了,我们没有工作!在社交媒体平台豆瓣上,有超过5万2000人加入去年成立的名为“应届毕业生反焦虑小组”的支持性团体,他们在小组中表达对就业市场的不满。
好些舆论呼吁官方关心当前大学生的精神状态,担心被长期封控的大学生活会引发更多怪异行为。
“我的青春就在封校中度过了”“毕业于腾讯会议大学”“我都不知道没有疫情的正常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大学四年、疫情三年”,网上不时可见学生的留言,道尽心中的无奈与萦绕不去的无力感。
《纽约时报》5月25日发表聚焦“中国年轻人的绝望与幻灭”的文章写道:“四年前,中国许多年轻人喜欢用的话题标签是#厉害了我的国。两年前,他们说,中国是控制冠病病毒大流行的‘学霸’,呼吁世界其他地区尤其是美国,‘抄中国作业’。现在,他们中的许多人认为,他们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不幸的一代……。”
各种焦虑和负面情绪长期积累,经乌鲁木齐大火事件点燃,让好些大学生走上街头,抗议长期被封控。此后有迹象显示,中国多地开始调整防疫政策。广州多个区取消无社会面活动人员做核酸的要求,乌鲁木齐逐渐恢复疆内疆外航班。当局也出台加强老年人冠病疫苗接种方案,显示官方正为放宽防控带来的潜在大规模感染做进一步准备。
借“发疯文学”宣泄情绪
纸狗,顾名思义就是用纸盒、纸板或类似材料而以手工制成的玩具狗。大学生溜起了这些假狗,据说还搞起了狗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