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想起在虎豹别墅最被忽略的时期,幸获三代人相继为别墅维修的张家。老友张泛在《四方八面》写过,匠师郑耀盛对他说,修复“十殿地狱”报应场面,要有佛心,才压得住牛头马面,不被带走。问何以是佛心?匠师说,要想象自己在大雄宝殿里,有一颗想要出家的心。

虎豹别墅原业主胡氏万金油家族,为兄送弟之礼物。两人长袖善舞,哥哥文虎主外,弟弟文豹生性文静主内,哥哥建园,表达手足之情,谋策家业之兴。

园内雕塑景物,七情六欲,取材中华文化民众信仰及通俗演义,不外诲人以善。设计者不忘把“香港明星歌舞团”“上海世界大舞厅”之纸迷金醉场景入画,劝诫人心,这是园中惟一的摩登生活取样。此连环塑像分三层表达,下有对比之贫苦人家和举善之仁人。

新加坡最具多元特色的亭子,就在虎豹别墅。诸多亭子,融合东西方和中东色彩,十分精彩。亭子设计,单檐或多檐,不一而足。如一亭顶为老鹰展翅,另一亭顶则为观音升天,更有黄瓜提壶之多姿。

入口牌楼对联不署撰句之士,反是园内两个次牌楼,皆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星洲五四文人郁达夫所作:“爽气自西来放眼得十三湾烟景 / 中原劳北望从头溯九万里鹏程”。“山静白云闲辉耀一楼花萼 / 澜澄沧海晓望迷万顷烟波 ”。园地由低坡往高面海,然而,昔日之茫茫南屿风光,早埋进车马喧,没入港务局码头长颈鹿般的吊手林中。

报道说虎豹别墅重新开放,有人埋怨,哪有“翻新”?20多年来,我不时路过其大门而不入,这回特地前往,所幸只是翻修,不是翻新。“别墅”园地,一切曝露光天之下,阳光月华,风雨尘埃,展览品时时得补妆。果若“翻新”,80年来简朴之貌,所洋溢通俗之气,毕将尽去矣。

难怪!园内展示品中,惟一读到郑耀盛署名留墨的是一个横额:“三大诸佛 / 观世音菩萨,世济佛菩萨,弥勒佛”。虽然志“62年”,字为简体,看来是后来补妆时再重写上的吧!阿弥陀佛!

@1957 人坐小凳上 / 回望童影 / 我的小脚板,也曾 / 印上巴西班让沙滩 / 妈妈抱着我 / 站在工人宿舍门边上 / 希望有天也带孩子 / 到路头那儿 / 虎豹别墅游玩 / 时间不让人回问 / 母亲,除了暖风吹送您的怀抱

女儿上幼稚园时,特地带她游虎豹别墅。当时园地由一家汽水集团管理,聘美国公司当顾问。对着导览员胡扯故事,啼笑皆非。20多年后重访,场景所见,洋顾问时期所建的半圆表演观众席惟余荒废,不伦不类的滑水游乐场失去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