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女方家长提问本地参与者,倘若雀屏中选,他需要花多长时间完成这段姻缘?他说:五年。女方母亲听罢,回言中有“人生短暂”一语,言下之意:要是闺女得等待五年才能与对方成亲,时间是久了些,但本地男听罢,本能反应:什么是“短暂”?观者当下错愣。

今年讲华语运动开幕仪式上,有关我们语言优势正在流失的信息随着开锣音响落下而出现小涟漪。十多年前,游走国际的有识之士已经察觉,时下在语文上左右逢源的,并非我们的年轻人,而是经济略逊我们的周边国家青年,但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人们没将这话挂上心头。一转眼,龟兔竞跑般,骄兔一觉醒来,人家已蜕变成神龟,在国际场合操作双语或三语,潇洒自如。

一转眼,龟兔竞跑般,骄兔一觉醒来,人家已蜕变成神龟,在国际场合操作双语或三语,潇洒自如。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各方领导信心满满,热议我们的双语优势,可发挥沟通东西方的桥梁功能。但还来不及大展身手,在国内持续争议母语学习压力声中,国外各路渴望求进的选手已然悄悄超越。千禧年之际,损友聘用两名来自国外,刚考完高中会考的初级学院学生,他们双语说写无碍,态度积极,释放的尽是正能量。反观要土生土长的职员写封中文短信,简直是消费他的意志力。想起上世纪80年代,有媒体高管惊呼:他去国多年重返,发现华文特优的求职者,写出的中文为何如此不堪?我处变不惊,把体制下的环境场景向他娓娓道来,他难掩失望,喃喃低语:这模样如何出外与人争食?哦,何须外出,岛内温室暖和,确实晴空万里呀。

啊,这是语言实力不足,还是水土不服?40年来,我们成就了一桩事实:在岛内华文考取星星考取大A的国人面对外来者较量时,方知自己的中文连B咖也不是。多年以前,朋友的小孩与同学前往神州交流,回来有挫败感,因为在北京校园,队友人人谦卑自己中文不行,临场纷纷躲避发言,以免凸槌出糗。

朋友是华校末代王孙,已年过半百。当年他念中一,被“半招半诱”转流到英校,结果力不从心,兵败山倒,黯然离开校园,文化水平就此定格于中下游。某日他看了电视节目,感慨当今青年,到了海外舞台,中文就是别扭:语汇贫乏、词不畅意、文采阙如。朋友说,他偶然间观看了国外一台被热捧的中文红娘节目,有20余岁本地男参与了。这个相亲节目的特色之一,是让所有参与者携带父母与会,助攻助守皆宜。

10年前,有老外从香港调职到此,要求损友帮忙找个语文单位让他的小孩学中文。老外明示,有关课程必须“no nonsense ”,教学得严肃不花哨,一个三几笔的汉字不必大费周章玩得不亦乐乎。学语言不能天天吃零食,老外颇另类。他任职跨国企业,游走多国总结的经验:学习不但要设置高目标,而且得尽心付出,才能见收获。语言学习没有捷径啊,一分耕耘,只能一分收获。

我后来上网了解。那名本地男事后接受媒体访问,陈述了自己参加节目的感受,坦言“上节目后发现自己的中文有待加强”,大概说的就是对“人生短暂”的“失言”?他补白:“他们讲话很快,我觉得自己的反应思考跟不上,往往有点迟钝,明白对方说什么时,他们已经转谈其他话题了。”

不识历史语言文化,注定是一具精神营养不良的肉躯。今年7月,朋友传来短信,笑话香港年轻的示威者不知何谓“八国联军”。由于对历史无知,所以能无心障挥舞英美国旗呐喊。有人试问客居香江的狮岛青年:“八国联军”是啥冬瓜豆腐?回说那大概是一个成语。语言“落漆”,文化也“落漆”,长期来社会上对母语学习有多元的声音,人心各有盘算,目标不同,心态有别,各花入各眼,学与否,自己挑。多年前政治领导明示,体制所能提供的,是母语的基本训练,要锦上添花,就自己添料补给。自求多福,正合了兄弟登山各自努力的说辞。现实冷残,怨叹归怨叹,竞争不等人,过了这村,就没那店,赶不上末班车,等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