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芷妤最后写道:“一开始,我们真的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变成抄袭的那一个而已。”

骆以军声明的最后也请读者多多支持《女神自助餐》一书,却没想到引爆争议。有人批评骆抄袭,有人指责他滥用了师生的不对等关系,也有人为骆辩驳说,只用了大纲不算抄袭且《火车做梦》刊登日期比《明朝》早,不构成多大困难,也有人怀疑刘芷妤与出版社(逗点文创结社)故意炒作,一时争论不休,骆以军很快删帖,并暂时关闭了面簿。

或许最后我们不妨回到陈夏民与盛浩伟所说的,趁这个机会深入讨论创作取材的伦理界限问题,而不是谁对谁错。

——作家盛浩伟

刘芷妤后来决定写一封信给骆以军。从骆26日的声明了解到他收到一封“美丽的信”,但因为身体状况和一些事情就耽搁而没有回信。到了今年,刘芷妤的书准备出版,要找人推荐,一名作家发现《火车做梦》与《明朝》的雷同处,最后决定由双方出版社处理。出版《明朝》的镜文学表示骆想约见面谈,但刘不愿意,说:“我害怕被写到他的另一本书里,变成另一个我无从辩驳的角色……”于是骆写信给刘,要彼此各写一封信,收到新书《女神自助餐》里作注脚,但刘觉得不合适,推掉了。

不过当骆以军回顾小说课情形时,透露当初是因为川端康成名作《雪国》,火车车窗由于车厢内灯光而变成“镜子”映照出男主角轮廓的著名开场描述,才给学生们出了“火车”的主题。“我讲了《雪国》车窗叠影的魔术技法之后,刘女士也分享一个关于火车车窗叠影的故事。”

把学生分享内容写进小说里

回到文本,《明朝》第11章出现一个分享故事的场景,“另一个女士”说了她乘搭普悠玛号到台东的故事:列车进入隧道,黑暗中车窗倒映出一张猥亵的脸,进而发现另一边座位男乘客正试图非礼女乘客,于是她决定跟受害者换位子解决问题——篇幅不到一页。

网上两种对立的声讨浪潮越来越大,3月29日,逗点社长、作家陈夏民在直播中,强调没有炒作,他也理解骆以军的出发点和心意,更佩服他发文的勇气。不过事件已成为公共讨论的议题,陈夏民希望大家可以从版权的角度,看看什么样的情况下允许取材,什么时候不允许,毕竟这是写作人普遍上会遇到的问题。

4月1日骆以军再次发表声明解释为什么没有回信,为何在书出版前突然发表声明,以及小说取材的伦理问题,并且附上刘芷妤写的那封“美丽的信”。

31日,刘芷妤也写了长文在面簿回顾始末。她写道,她是在去年9月被朋友通知《明朝》里有片段跟《火车做梦》很像。刘芷妤写道:“大家说的那些,其实当时我全想过一轮了。这是他(骆以军)的写作习惯,这是一个小说中的框架,在理应是虚构的小说中用一种好像是坦白‘这不是我写的是別人的故事’的方式,写出我的故事,还有其他人的故事,但在这部小说中你根本不知道哪部分是虚构哪部分是实际的,更何況是这故事中有一个实际的人所虚构的故事……那么我到底要怎么想呢?”

作家界各持己见

听过的故事可不可以、该不该写进自己的小说情节?台湾骆以军就面对这困扰,这事已成为当地公共讨论的议题,网上两种对立的声讨浪潮越来越大,其他作家也加入讨论。

骆以军刊出“美丽的信”

其实在3月26日,骆以军便在面簿发文,说明2019年9月出版的长篇小说《明朝》里头,有个小片段,他将自己现实生活中,2019年初一堂小说课里学生分享过的内容,写进了小说,由小说人物转述。其中一个小故事的梗概,源自新人小说家刘芷妤,而刘芷妤在那堂小说课后将大纲发展成短篇小说《火车做梦》,于2019年6月刊登在台湾的《自由副刊》。这篇小说后来也入选了《九歌108年小说选》,更收录在她这个月出版的小说集《女神自助餐》里。

作家、《联合副刊》主编宇文正则忍不住为骆以军说话,认为骆已经为写作伦理的踩线行为道歉了,也付出了代价,不应该被穷追猛打。

去年《明朝》出版时朱宥勋写了书评,他不欣赏骆以军借用刘慈欣《三体》世界观的方式,批评小说展现出一种“投降”的姿态,结果引发了一场论战。

作家盛浩伟也在面簿发表看法,他写道:“从‘用他人点子之前要先告知’(这个我完全接受)到‘写到他人之前都要问一下’(这个我就觉得务实上不可行),到‘凡是原素材都要加工’……其实都可以有更细致的讨论。”

事件发酵变公共讨论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骆以军如此失望?刘女士又是谁?

“从‘用他人点子之前要先告知’(这个我完全接受)到‘写到他人之前都要问一下’(这个我就觉得务实上不可行),到‘凡是原素材都要加工’……其实都可以有更细致的讨论。”

而4000余字的《火车做梦》主要故事就如上所述,当然更丰富更细腻。短篇小说的主人翁是个中年妇女,因为女儿自杀未遂去探视,但女儿不让她待医院,她只好乘火车回去。回程中想了很多她和女儿之间的点滴,女儿甚至批评她是正义魔人,喜欢上网说事。就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火车窗上出现男人奇怪的倒影,进而揭发那场非礼事件。妇人从怀疑到下定决心,一番天人交战,最后介入,跟受害者换位子,周遭有人发现了,也有人还以为中年女人是在发神经。

在谈论取材伦理时他写道:“身为小说教室的授课者,没有敏感于其中的权力不对称,以及每一个参与者都是潜在的作家,我为自己小说取材的方式,为刘女士带来了困扰,在此我郑重地向她说:对不起。同时我也必须向当日所有学员说对不起,我意识到我多年来习惯的小说观,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并不适用。”

这一点让批评者如朱宥勋“不吐不快”,他认为骆是在“暗示刘芷妤的点子也是从《雪国》脱胎而来……这一段的首发已堪称对创作者人格的暗杀了。”

台湾作家骆以军上周五(3日)宣布退出面簿,写道:“重新打开眼睛看向我年轻得忧郁症不断求救的大海∕才发觉脸书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方盒……请大家不用关注我个人的遭遇∕请爱护我的朋友不要在脸书上攻击刘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