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运动亦被媒体称为“黄热病”:“黄”肯定源自“黄背心”,“热”则与其持续“高烧不断”(打砸抢事件频发)和“伤肝伤肾的风险”(令国家大伤元气,改革停滞不前)有关。
马克龙的国内改革尚未明显见效,政府的一项“抬高油价”计划却刺激了法兰西的革命基因,一场声势浩大的所谓“黄背心”群众运动应运而生。
很明显,这是一场“工于心计”的政治游戏。
德国的“政治常青树”默克尔已感到深秋的凋敝和冬日的寒意:她领导的联盟党在2018年的两次州选中经历滑铁卢,默克尔本人不得不交出党内权杖。
2018年9月,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在斯特拉斯堡欧洲议会就联盟局势发表讲话,阐述如何进一步推进“建立更加统一、强大和民主的联盟”的计划。他说:“目前是确立欧洲主权的关键时刻,这是国际政治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欧洲到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马克龙深知,自己的政治抱负最终是否能实现,取决于国内改革以及“欧盟项目”的成功。换而言之,若要巩固并扩大巴黎在欧盟建设中的话语权,法国必须自身硬,因此国内改革势在必行;可艰巨的国内改革若要成功,又离不开法国的欧洲外交取得具体成果。
由此可见,大家庭虽然有大家庭的好处,但也有它的难处。
法国那边的情况也不妙。
英国人就不同了。
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德法始终是中流砥柱。英国虽然半道上才入盟,但其实力(联合国否决权、核大国地位和经济影响力等)决定了它在欧盟中一直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个强心针有可能来自外部,譬如欧美关系的急速倒退或新的难民潮涌来;它也有可能源于内部,譬如,除意大利、匈牙利和波兰之外,民粹民族势力在欧盟内再下一城或数城。
这个问题的答案基本没有悬念:不可能。
所有这一切,导致欧盟民众对本国以及联盟的民主体制产生怀疑,并为极端势力的崛起提供了最佳土壤。
一、作为联盟的老大,德国并不拥有一个现实可行的“欧盟发展计划”;相反,安于现状、认为本国经济不错就万事大吉的大有人在。
于是,马克龙从一开始就向德国明确发出了联手改革欧盟和欧元区的信号,并极其耐心地等待柏林的组阁结果。可是,他虽然等来了被他看好的“大联合政府”(“GroKo”),却迟迟没有等来默克尔的联手举措。
处于权力鼎盛之时的默克尔尚且无法加速欧盟一体化的进程,瘸脚后的她又怎能做到这点?
三、各成员国内危机四伏:原先由传统的“全民党”主控的中间阶层出现严重分化;全球化和难民潮带来了许多不确定和不安定的因素;左右“民粹”势力正通过现代社交媒体加速社会的分裂。
譬如,去年夏天,欧盟曾就是否继续实行1996年以来的“夏令时”和“冬令时”问题,在全盟范围内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虽然80%的人都赞成取消“双时制”,却因各种原因而无法从2019年起改制,而要等到2021年。
如果是后者,可以想象,双方定有许多人会生出“悔不当初”的想法来。但“婚姻”就是如此。
可从目前情况看,这三国自己就病得不轻。
大不列颠在远眺欧洲大陆时,其眼神是相当复杂的:既带着好奇、羡慕和贪婪,又含有担心、害怕,甚至恐惧。
最近这些日子,人们发现,一向健谈的法国总统比以前沉默了,出镜率也少了。这说明,现在恐怕连巴黎也无暇顾及“欧洲事业”了。
据说2019年1月会有结果,但这个结果可能是“软脱欧”,也可能是“硬脱欧”。
“欧盟项目”进展缓慢,内政压力却逐步增大。
在这样的心态作用下,“欧洲事业”很难有进步。
在街头抗议的压力下,马克龙不得不改变开始的傲慢态度,放下身段,向示威者作出了一系列的妥协和让步。
(作者是德国时评专栏作家)
其实,英国人始终未放下“日不落帝国”的优越感,因此他们非常看不得德法越走越近,更不甘于在欧洲事务中流于“平凡”。于是,“别出心裁”和“特立独行”便成为伦敦的一个主要“行为模式”。
二、德国政界、经济界和学术界中有不少人质疑马克龙的“欧改”动机,认为巴黎实际上是想用德国的钱来顺便办本国的事。
欧盟目前给人的印象不是相向而行,而是成员国各打算盘,各谋出路。
不仅如此,他还提出了18个具体倡议,涉猎颇广,包括移民和边境管理、安全、自由选举、欧非伙伴关系以及参与全球治理等领域。但是,2018年的欧盟,在上述领域可谓“蜗行牛步”,建树少得可怜。
经过一年多的艰难谈判,双方终于在去年末达成了“协议离婚”文件。如今,欧盟一方已经签字画押,只要英国下议院批准,协议就能正式生效。可就是这最后一步,却至今未能迈开。
这意味着,这位女强人的个人威望和权力开始走下坡路。现在的问题是,她在余下的总理任期内(至2021年)还能为欧盟建设作出关键性的铺垫吗?
眼看再过不到半年就要举行欧洲议会选举了,可欧盟的现状却令人堪忧:
从目前的情况看,新的党主席安妮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将来最有可能继任总理一职。可这位被称为“小默”的领导人在欧盟内几乎名不见经传,很难想象她在短期内能达到默克尔所享有的威望,并推动进退维谷的“欧洲一体化”进程。
法国人虽说也一直提防着德国,说白了,当年建立欧盟及欧元的真正动机就是为了用“合作机制”来套牢德国,不让其走历史上的“特殊道路”(“Sonderweg”);但两国毕竟同处欧陆,法国再讨厌和惧怕德国,也没有安全的退路,所以只能冷静面对,和平共处。
一、持续数年的欧元危机虽然得以软着陆,未出现更严重的连锁反应,但欧洲的一体化进程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中。
他在若干场合对柏林隔空喊话,呼吁不要因为患得患失而耽误了整合欧洲的最佳时机。可惜,德法在欧元区改革的观点分歧并未彻底消弭,因而,双方除了发出“宣言式”的各种意向之外,落实到实处的东西寥寥无几。
众所周知,欧盟发展至今,其进步或困境均与德法英这三大“领袖国”的彼此关系和国内状态密切相关。
除此之外,以下几个具体情况也起着不小的作用:
三、欧盟至今未就难民分摊机制达成一致,让许多德国人看清欧盟实际上是一个“只能享利,而不能分忧”的集体,因而,他们的“欧洲热情”难以为续。
人一旦有了退路,似乎就多了“作”的本钱。在欧盟内,英国人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即便“作”的时候,也不会忘了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首相卡梅伦的本意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欧盟现状的不满,同时通过向欧盟讨价还价为自己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
总之,德国正处于“疑心病”发作期:它不仅怀疑本国的政治精英,还怀疑欧盟成员国觊觎它的经济和财政果实,也怀疑美俄中有分化欧盟的企图等。
2016年夏,英国举行历史上第二次“脱欧”公投。
不料,“游戏”最后变成了“现实”:脱欧派以微弱多数改变了英国乃至欧洲的命运。从那时起,英欧开启了漫长而昂贵的“离婚”程序。
实际上,德国自2017年9月大选之后,除了忙于长达半年之久的组阁之外,还陷入国内的各种纷争中(如联盟党内的相互倾轧,围绕基民盟(CDU)主席一职的竞争,“柴油门”丑闻等),无暇致力于“欧洲事业”。
四、德国的传统“全民党”(联盟党和社民党)式微,拿不出实际的方案来说服民众相信欧盟的重要性,使反欧疑欧的“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势力增强。
英国的“恐欧症”
英国脱欧恐怕势在必行,只是代价大小的问题;而德法合作虽然一时难被撼动,但两国的“欧洲热情”已呈强弩之末,似乎需要强心针的作用才能使其重新振作起来。
德国的“多疑病”
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也很难在一夜间轰然倒塌。但一个架构(不管其规模有多大)一旦进入瓦解程序,恐怕也就回天乏术了。
如今,这场持续了数周的大火虽然势头减弱,但并未彻底熄灭,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不知哪里刮来的一阵风重新燃起。
当马克龙在2017年5月踩着欧洲“盟歌”(贝多芬的“欢乐颂”)的节奏,踏上讲台开始就职演说时,许多人都将其视为欧洲一体化的一颗福星。
首先,他在竞选中高举欧盟这面大旗,没有迎合当时相当时尚的反欧潮流;其次,他成功抵御了来自右翼民粹政党“国民阵线”(Front National)的强力攻势,守住了法国这个欧洲一体化的领导国;最后,他当选后除了提出一系列国内革新措施外,还为欧盟以及欧元区的改革画出了蓝图。
不错,他们既看不惯法国人(历史上两国有“百年战争”),又害怕德国人,但与法国人不同的是,他们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最起码可以回归“光荣孤独”,退守英伦三岛。
二、 欧盟不仅缺乏一个能凝聚成员国的可行的共同目标,甚至还存在着严重的“东西对峙”(体现在难民和法制问题上)以及“南北断层”(表现在经济政策领域中)。
法国的“黄热病”
不过,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长远看,英国脱欧对双方也未必就是坏事;但在中短期内,欧洲的一体化将因此受到重创。
相反,柏林方面对他的“欧改”计划的反馈,从开始的兴奋渐渐转为冷淡。对此,马克龙虽然始终保持翩翩风度,但耐心却已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