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朦胧的欧盟领导人于7月21日凌晨达成的协议，在几个方面是值得欢迎的。尽管总有可能达成某种协议，但有理由担心谈判会延宕一整年，加深欧盟内部分歧，并分散决策者对其他优先事项的注意力。在欧洲8月放暑假之前达成协议，本身就是一项重大成就。

经过四昼夜的艰难谈判和诸多痛苦的妥协后，欧洲领导人就突破性的7500亿欧元（约1万2143亿新元）复苏基金达成了协议。作为对意大利、西班牙和其他仍在与冠状病毒危机苦苦搏斗的国家的团结姿态，该协议是欧盟向前迈出的重要一步。尽管如此，它也无助于解决欧元区最深层的问题。

2010年至2012年欧元区危机后，慈善家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指出，默克尔所做的事情总是只够维持欧元的运转，“但仅此而已”。这番话被再次证实。复苏基金是可喜的一步。但它并没有解决欧元区的根本问题，这包括意大利不可持续的债务动态、德国的通缩偏向，以及缺乏财政再平衡机制。欧元区虽逃过了一劫，但仍是众矢之的。

英文原题：Europe Rescues Itself

此外，由于政府借贷成本已如此之低，而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欧洲中央银行推出了1.35万亿欧元的疫情紧急购买计划（PEPP），所以欧盟贷款将收效甚微。相反，它们只会加剧债务可持续性方面的担忧，尤其是在意大利，其公共债务明年将飙升至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60%以上。

更糟糕的是，尽管欧元区各国的政府债务都在飙升，但在许多南欧国家，尤其是意大利，政府债务正达到危险的高水平。对疫情的最初反应使意大利人感到愤慨，因为他们认为（不无道理）北欧人更快地将自己的困境归咎于他们，而不是提供援助。即使是自总统马塔雷拉以降的亲欧的意大利主流，也在危机最严重时，感到在政治上与欧盟疏远。

随着英国于1月脱欧，人们也希望摆脱国家退款激增的情况。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是在1980年代首先争取到国家退款这项特权，随后其他欧盟预算的净贡献国也能获得。这些条款往往会助长锱铢必较和零和心态，不利于欧洲团结。但预算协议并没有限制退款，实际上是用更大规模的退款，来收买吵闹不休的荷兰、奥地利、瑞典和丹麦。

从制度上讲，该协议是欧盟委员会的一次重大胜利，它在2010年至2012年的欧元区危机期间，常常被忽视。欧盟委员会将借款7500亿欧元为基金提供资金，并通过其管理的欧盟预算来分配援助金和贷款。欧盟委员会计划在2027年后偿还债务，因此也会负责寻找新的欧盟收入来源，如数码服务税或碳边境调节税（俗称碳关税）。

值得赞扬的是，德国总理默克尔认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今年5月，她和法国总统马克龙提议设立一个50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该基金通过欧盟发行的债券融资，并向受冲击最严重的地区和领域拨款。欧盟委员会随后在法德方案的基础上，通过增加欧盟的贷款，将援助总额增加到7500亿欧元。

从经济角度看，未来三年拨款3900亿欧元将提供显著的推动作用。欧盟委员会预计，欧盟经济今年将萎缩8%，至12.8万亿欧元。因此，复苏基金拨款将相当于GDP的3%，或每年1%。如果意大利经济今年萎缩10%，那么分配给它的820亿欧元将相当于GDP的5%左右。因此，欧盟拨款尽管规模远小于各国的财政刺激计划，但仍将为欧洲央行的货币救火措施提供有益的补充。

不过，复苏基金最大的好处是在政治方面。欧盟正在证明，它可以在欧洲人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这将为应对欧洲怀疑论提供一剂急需的解药，并缓解危机所引发的愤怒情绪。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0

不足之处是，由于复苏基金被纳入欧盟2021年至2027年预算的更广泛谈判中，该协议须要做出一些令人遗憾的妥协。疫情暴发前，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的旗舰计划，是应对气候变化的欧洲绿色新政。如今，支持清洁能源转型的资金已遭大幅削减。

欧盟面临的另一个重大挑战是本土威权主义。像匈牙利总理欧尔班这样的反自由政府，继续破坏法治而不受惩罚，同时还挪用欧盟地区凝聚力资金以谋取私利。这就是为什么默克尔的首要任务之一，是将未来的欧盟资金与尊重法治挂钩。但约束性条款被取消，显然是因为欧尔班的否决威胁；这一威胁几乎不可信，因为匈牙利无论如何仍将是欧盟拨款的一大净受益者。

（作者Philippe Legrain是前欧盟委员会主席经济顾问，现为伦敦经济学院欧洲研究所客座高级研究员，著有《欧洲之春：为何我们的经济和政治都一团糟，以及其对策》（European Spring: Why Our Economies and Politics are in a Mess-and How to Put Them Right）。）

冠病危机已把这个货币联盟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尽管各国广泛地感受到痛苦，但一些国家受到的打击比其他国家严重。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的死亡人数最多，经济衰退最严重；而依赖旅游业的南欧似乎正走向特别缓慢的复苏。

更好的是，这项协议保留了默克尔—马克龙方案的诸多积极要素，特别是欧盟拨款3900亿欧元，几乎没有附加条件。以荷兰为首的四个较富裕的北欧国家，此前坚持欧盟只提供贷款，条件是受援国政府必须实施欧盟规定的改革，并受到各国否决权的约束。但这种强制性条件所带来的耻辱（让人想起10年前希腊的待遇），是南欧国家所憎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