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会进步 是因年轻一代不听话

一旁的黄韵璇透露,小时候几乎每一晚的餐桌上都有螃蟹,“也许我对餐饮业的兴趣,是这样潜移默化而来的”。

重视专业经营 有默契未必由家族接班

黄建铭形容,长女黄韵霖个性正直,很适合管理财务和监督企业治理。次女黄韵璇经常心直口快,但她愿意走进大多数是男性天下的厨房,还可以坚持下来。

辣椒螃蟹和黑胡椒螃蟹是新加坡的代表性国民美食,数十年来有不少著名餐馆靠着这两道菜起家。有的在岁月的淘洗中凋零,有的至今屹立不摇,无心插柳的珍宝是其中之一,也是少数带着新加坡国民美食走出国门的餐饮品牌。

他向珍宝的会员发起一次筹款,售卖折价25%的餐饮礼券,募得超过100万元现金,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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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是很无奈的,我发现,身边不少人也开始学着放下很多东西。经过那几年的洗礼,一些人身边的亲人突然走了,有些人则像我,无端端生病。疫情让很多人改变了很多想法,对人生的态度也转变了。”

黄韵璇在美国普渡大学念完酒店管理系,再到位于纳帕谷的美国烹饪学院学习。回国后,她曾在知名星级法国菜大厨布吕德(Daniel Boulud)在新加坡滨海湾金沙开设的db Bistro & Oyster Bar,担任厨师主管(chef de partie)。

“我们搞软件工程的,什么都是依靠系统,就好像现在我们有管人事的、市场采购、会计和中央厨房。我把大问题分拆成一个个小问题,再一一去解决。”

希望第三代黄韵璇 能像郭靖武功盖世

黄建铭形容,就像时光在隧道里突然静止,眼前漆黑一片。“起初的心情没那么急,后来公司财务开始吃紧,就比较有压力。从事这行30多年,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

1987年,刚满50岁的黄南德和几名老饕朋友凑足40万元,在东海岸开了第一家珍宝海鲜。黄南德曾忆述,原本是把餐馆当作私人厨房,招待朋友供应酬之用。

三年冠病疫情,加上自己生了一场病,现年62岁的黄建铭深深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并开始思考交棒一事。

黄南德在表姐位于马吉街(Market Street)的杂货店里帮忙,也当过德士司机,节衣缩食好几年,后来与朋友合资买地,成了小型发展商,赚了第一桶金。

“他经常说,做我们这行就是东西要好吃、服务要好、价钱要公道。我自己加上一项,就是用餐环境要好。”

第一代家贫如洗 儿少时代足不见履

黄建铭曾在新科工程担任软件工程师。(受访者提供)

早已有计划进一步拓展海外市场,是疫情拖慢了黄建铭的脚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我这一代是要把珍宝国际化。我现在试着慢慢退出,让年轻人接手,落实这个愿景。”

黄建铭点头附和说:“风光的时候,生意怎么做都赚钱。我们不可以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珍宝以往太过依赖外国游客。”

带厨师到处品菜 勤记每道菜精髓

黄建铭认为,这非常难得。

黄建铭与二女儿黄韵璇(34岁)接受《联合早报》专访这一天,地点选在河滨坊(Riverside Point)的门店。平日的下午,店里座无虚席,不少是看了小红书推荐慕名而来的外国旅客。 

一天醒来,黄建铭惊觉,半边身体麻痹。渐渐地,他走路摇摇晃晃如醉汉,无法自行穿衣,连提笔写字也有困难。经医生诊断,这是骨刺压迫神经。黄建铭在去年动了手术,如今已无大碍。

黄韵璇很庆幸,自己在外历练一番,才加入珍宝。

“我以前比现在还要固执,也很讨厌人家帮忙,总觉得别人做得不够好。有一次,很多客人点了我负责的餐点,订单‘滴滴滴’一直进来。这个时候,我再不向同事求助,就会耽误客人,影响餐厅。

一手操刀并带领珍宝上市的是第二代黄建铭。

除了次女,黄建铭的长女黄韵霖(35岁)比妹妹更早加入家族生意,目前在集团的财务部任职。黄建铭根据两名女儿的性格、强项和兴趣,安排她们到不同部门历练。

同大部份经历过2003年沙斯风暴(SARS)的人一样,黄建铭原本以为,冠病很快就会过去,万万没想到持续了两三年。

黄建铭指出,在东海岸一带,珍宝算是最早把店面装修得比较像样的海鲜餐馆,但看在父亲的眼里,这是浪费钱。“他常常说,装修得这么美,没人敢进来吃。每代人的观念都不一样,时代会进步,是因为年轻一代不听话。”

黄建铭的父亲黄南德在1960年代考到德士执照,当了六年德士司机。(受访者提供)

发展至今,珍宝海鲜在亚洲13个城市有24家店。集团旗下还有醉花林品潮轩、醉宇轩、潮亭、黄亚细肉骨茶、国记云吞面和翠华茶餐厅等12个餐饮品牌。它于2015年11月在新加坡交易所凯利板上市,目前市值大约1亿7000万元。

黄建铭没料到的是,更巨大的考验在后头。珍宝上市四年后,全球卷入了冠病大流行病。

明年,珍宝的重头戏是重返黄建铭栽了两次跟斗的市场——印尼。珍宝曾在1990年代和2000年代进军印尼,皆铩羽而归,黄建铭归咎于两次识人不善,找错盟友。这一次,珍宝将单枪匹马到印尼。

“一晃眼就过了六年。我只是软件工程师,不懂管理,也不懂餐饮业。我父亲的想法很简单,珍宝要开新的店,反正替人打工赚不了不多少钱,不如帮他打理生意。”

加入珍宝后,黄韵璇曾在特许经营和采购部门学习,也协助成立新的门店。黄建铭新成立的菜肴厨务研发部门,正是利用女儿过去担任厨师的经验,结合集团营运的知识,为珍宝的厨艺传承铺垫。

黄建铭与妻子陈容妆育有三女一男,分别是长女黄韵霖(后排中间)、次女黄韵璇( 前排右一)、三女黄韵如(前排中间)和儿子黄俊翔。(受访者提供)

1998年,印尼发生“黑色五月暴动”,针对华裔的暴力事件频传,珍宝顺势撤出印尼市场。 

黄建铭在美国完成大学学业后回国,加入新科工程(ST Engineering)担任软件工程师,周末时经常到父亲店里帮忙。

留洋工程师变“蟹王” 八卦阵分工应对春节高峰

借着人们在疫后的报复性消费和旅游,珍宝2023财年扭转连续三年净亏损,全年净利1460万元,已超过2019财年。黄建铭强调,珍宝一有盈利,马上将之前扣减的薪水,补发给员工。

他没说明具体计划,但透露可朝供应链垂直整合这个方向去思考,例如投资上游的养殖场,确保食材供应稳定。

珍宝在父亲手中诞生,自己则带领集团上市,黄建铭期许,下一代接班人将珍宝发展成一家世界级跨国餐饮企业,也因此,他如今更多思考如何将集团的基础打得更扎实。

“她们现在就能够当总裁吗?我觉得还太早,还要再观察几年。上市公司的一个好处是,不一定要由家族成员接手。如果她们不能接手,可以进入董事会,监督管理层。如果想参与营运,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当一名称职的主管。”

当女儿还在犹豫和思索,黄建铭回答:“环保吧!现在的年轻人很重视这个。我不懂环保,但没关系,我的下一代很在意,就让她们去做。”

带领珍宝集团(Jumbo Group)撑过冠病大流行病后,总裁黄建铭有一天却无预警地倒下了。

黄建铭感叹,厨艺传承不容易。“她是经过培训的,了解厨师的脾性和厨房的运作,可以和厨师沟通,也负责带厨师到处去品菜,看看外面的世界,希望能为珍宝开创出新的方向。同时把每道菜的精髓,有系统的记录下来。”

没有任何餐饮基础的黄建铭还记得,在新科工程,他接触过的最高层是总经理,“我加入珍宝,就自称是没有经验的GM(总经理)。”

“如果能力不足,就是能力不足,我不能有私心。外面人才济济,如果她们的能力和专业经理人一样好,我自然选自己的孩子。”

记者问,如果由黄韵璇接班,她会在爷爷和父亲的经营哲学里,加入什么新的元素?

谈及影响自己最深的人,黄建铭认为,这人是父亲。

珍宝由黄建铭父亲黄南德创办。在柔佛笨珍乡下出世的黄南德年幼家贫失学,十多岁仍未穿过鞋子,十七八岁穿着背心短裤,只身到新加坡投靠表姐。

黄建铭说:“要做大,供应链很重要。如果可以掌控供应链,我们就有优势。”

曾有报道指珍宝每天进货的螃蟹,数量之大是新加坡之首,黄建铭于是有了餐饮业“蟹王”之誉。

集团撙节开支,高层带头减薪,黄建铭自己减薪三成。减薪措施维持了一年,员工士气低落,黄建铭不得不恢复正常发薪。

黄建铭次女黄韵璇2016年加入珍宝,现在是菜肴厨务研发经理。黄建铭期许女儿可以像金庸笔下的郭靖,学会十八般武艺,把珍宝的厨艺和精髓传承下去。(谢智扬摄)

在黄建铭的牵线下,黄韵璇成了名厨黄清标的最后一名入室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我希望她可以像金庸笔下的郭靖,学会十八般武艺,武功盖世,把珍宝的厨艺和精髓传承下去。”

黄建铭指着女儿黄韵璇说,自己1993年加入珍宝时31岁,“比她现在还年轻,我到了她的年龄,还在琢磨应该回去当软件工程师,或是继续卖螃蟹”。

这名没经验的总经理,很快就遇上挑战。珍宝开到第三家店时,黄建铭发现,每家店同一道菜的口味都不一样。

很多餐馆在疫情期间倒闭,黄建铭认为:能够生存下来的,就是胜利者。如果再来一次那样的大流行病,他有信心可以挺过去,“因为我们的底蕴更强了”。

珍宝海鲜在东海岸的第一家店和第一批员工。(受访者提供)

记者抵达时,黄建铭和团队正在包厢里试吃新菜式。他告诉记者,30年过去,依然坚持每天吃螃蟹。吃不腻吗?黄建铭直说:“我吃螃蟹是为了工作。”

本地餐饮龙头企业珍宝(Jumbo)第二代掌舵人黄建铭,带领公司上市。撑过三年冠病疫情,珍宝存活了下来,黄建铭却因一场病,对未来有了想法。 经他牵线,身为第三代的次女黄韵璇成为名厨黄清标的最后一名入室弟子。他希望,女儿能像金庸笔下的郭靖,学会各家之所长,把珍宝的厨艺和精髓传承下去。

这是否意味有一天,国人到欧美旅游或定居,想念家乡的辣椒螃蟹和黑胡椒螃蟹时,可以到珍宝一解乡愁?黄建铭说:“珍宝在国际旅客之间的辨识度还是蛮高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优势,继续往国外冲刺。亚洲还有很多机会,我们会先专注把亚洲市场做大做强。”

然而,“蟹王”的养成之路并非坦途,黄建铭也交了一些让他铭记于心的学费。“珍宝愈做愈火的时候,有人找我们去印度尼西亚开店,我们贸贸然就去了,没有培训系统,也没有管理系统,做得乱七八糟。”

黄韵璇说,自己和姐姐都清楚,也同意父亲的想法。

疫情时光如隧道里摸黑 向会员募款解燃眉之急

黄建铭育有三女一男,幼女在珍宝上班了一段时间,选择到外面闯荡自己的事业,老幺小儿子还在念大学。

黄韵璇分享,父亲20年前为应付农历新年除夕夜分秒必争的出菜和上菜程序,设计了一幅犹如八卦阵图的分工系统,沿用至今。一名退休员工因为黄建铭的系统化管理,为他取了一个绰号,叫“System Ang”。

“所以我学会一件事,追求完美不一定好,有时候须要把标准拉下来一点,顾全大局。我如果毕业后马上加入珍宝,这一点我是学不会的。大家都知道我是老板的女儿,他们不敢骂我,也不敢说实话。”

正如英国二战名相丘吉尔的名言:不要浪费一场危机。度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黄建铭父女没有忘记冠病带来的警醒。黄韵璇说:“过去集团都是靠海鲜赚钱,我们现在要更注重多元化。”

黄建铭和团队在疫情期间“练兵”。除了利用政府津贴推进集团数码化,珍宝发展更多迎合不同消费群的品牌,例如开了一家持清真认证(Halal)的海鲜餐馆Mutiara Seafood和收购小贩美食国记云吞面,还推出网购平台爱。食。录(Love Afare)。

2016年加入珍宝,黄韵璇现在是集团的菜肴厨务研发经理,简单来说,就是为珍宝开发创新菜式。

跌跌撞撞挣扎了10年,黄建铭回忆说:“我们都没有经验。我父亲很懂吃,知道什么是好的餐厅,但他毕竟不是一个餐饮业者。我也不断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入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