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特朗普的贸易战开启了中美关系日益对立的新阶段;2019冠状病毒疾病大流行,则为美国采取更具对抗性的对华政策,提供了额外的动力。因此,整个亚洲已形成一种战略共识,即本区域将成为已开始的新冷战的中心“战场”。
美国立场的不确定性无助于解决问题。亚洲政策制定者一直在想,美国何时才能对其所寻求的后脱钩时代,有一个清晰而全面的愿景。特朗普政府表示,它希望在本区域建立一个新的“经济繁荣网络”,但这一安排是否会受到同样的单边性、交易性和“美国优先”方针所支配,仍有待观察。特朗普治下的所有其他美国政策,都贯彻了这种方针。
既然习近平已决定要求香港完全服从于中央政府,他也可能会挑战台湾问题的现状,并相信奉行孤立主义、心不在焉的特朗普政府,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不过,美国已经注意到习近平的咄咄逼人。20年来,美国政策制定者一直希望,中国能成为世界经济中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但他们现在终于确定,这种情况将不可能发生。在中共于2018年3月决定废除主席任期限制后,美国外交政策机构已不再期望习近平领导的中国,能够在规范方面与西方趋于一致。
如果中国像当年的苏联那样大力推行其模式,新冷战将拥有美苏冷战时的所有要素,以及无数的紧张局势。中国越是自信地推销自己的模式,民主国家就越有可能以自己意识形态体系的名义,联合起来反对它。
第二个令人担忧的领域是经济。政治军事层面的任何对抗,必然会加速脱钩进程,将本区域的正和经济转变为负和经济。许多亚洲国家从与中国建立更深层次的关系中获得经济利益,尽管它们的安全仍依赖美国。对这些国家来说,与中国彻底决裂的代价尤其高昂、复杂和危险。这将使它们有可能抵制美国加快全面脱钩的努力,转而采取更有限的做法,目标是与安全相关的高科技敏感产业。
诚然,世界上主要的民主国家,在当前的危机中并没有表现得很好。不过,民主原则如尊重人权、公民自由和法治,是普世价值观,在亚洲仍得到广泛的拥护,尤其是与威权主义相比。中国固有的榨取型政府,将难以创造条件,让个人能够充分发挥潜能,而结构性限制将阻碍中国实现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发达经济体的抱负。
回顾过去,中国共产党对香港实施新国安法的决定,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从历史上看,新兴大国在经济发展达到一定阶段后,总是试图扩大地缘政治的影响范围。中国废除“一国两制”,在香港这块它认为是祖国不可分割的领土,推行其法律与规范,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理解即将到来的冲突的性质,亚洲及世界其他地区的领导人,应该关注中美竞争三个不同但相互关联的领域:政治军事、经济和意识形态。
然而,如果中共的侵略手段继续升级,可能会促使周边国家组成新的反中联盟,并以某种方式与美国结盟。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中国与美国和平共处将变得极其困难。更糟糕的是,亚洲的新冷战有可能恶化为一场意想不到的热战。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0
若是如此,亚洲各国政府将不太愿意参与。过去三年,特朗普辜负了亚洲国家对美国的大部分善意,大大缩小了在安全问题上达成共识的空间。
(作者Yoon Young-kwan是韩国前外长,现任首尔国立大学国际关系学荣誉教授。)
英文原题:The Shape of Asia's New Cold War
在政治军事层面,关键问题是中国会否谋求将美国逐出亚洲,以成为本区域不可挑战的霸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中国将试图削弱美国在韩国、日本、菲律宾及亚细安内部的安全承诺。
政治军事层面是新冷战的决定因素,经济是依赖因素,而意识形态对抗将发挥强化作用。同样,关键问题是中国将在多大程度上,推广其“威权资本主义”模式,作为比自由民主“更优越”的选择。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美国在过去12年的颓败和衰落,即从2008年的金融危机到特朗普的总统任期,给了中国一个加速战略扩张的绝佳机会。尽管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一直向世界保证,太平洋足够大,可以容纳中美两国,但他的实际政策往往与此相反。除了使南中国海军事化,他标志性的“一带一路”倡议,还旨在使中国成为整个欧亚大陆的节点。
这场冲突的三个层面将如何相互作用,还有待观察。亚洲领导人须谨慎行事,认识到形势变幻无常,并为不同的情况做好准备。当然,如果美国或中国表现得更谦逊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损失。遗憾的是,人们不会在特朗普或习近平身上找到这样的品格,但它对于避免意外灾难却是绝对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