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问,为什么同是华人社会,在台湾和香港,教育科研界的这种人情文化的负面影响要少很多呢?这当然还涉及另外两个问题:一是舆论监督,不端行为,可以随时被揭发曝光;二是有较为健全的投诉和申诉机制,遇有不公,可以投诉申诉。

这类高端人才,数量有限。以今日中国的雄厚财力,每每扶贫援外,出手不凡,国家财政用于数以千万计的“吃皇粮”者,每年耗费亿万,其中所养冗员、闲员不少。乃不至于事涉所需精英人才,会成为难题。

因为中国人讲人情、讲情面,对于掌握资源者,倘若无硬性规定和外部监督,对于有关系者和熟人的请托,往往无法拒绝,通常的结果就是牺牲公平,照顾熟人。所以,硬性规定有其存在的理由,也是避免人情漏洞的一种较为透明,较为公平的方法。

由于这两方面都涉及政治体制,短期内可能难以改变,那么是否还有其他出路呢?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2000多年前战国时期,各国争雄,齐国孟尝君,开门养士,网罗各国人才,门下食客三千,乃至鸡鸣狗盗之徒,都为其所用。

另一方面,他们由于长期在国外生活,或者长期专注于学业,其中的许多人在社会交往方面,面对国内交往复杂的人际关系,往往“水土不服”,常常在归国以后,在国内职场竞争中,因为一些非专业能力的原因,而处于劣势。一些人不得不又回流海外,或因此而沉沦,造成人才浪费。

在这个事件中,姜文华固然有自身严重的心理问题,但在中外历史中,在科学家群体中,有类似心理问题的人并不少见。许多有天分的科学家,不少具有不同程度的偏执性格与精神问题。改革开放之初,中国有一个妇孺皆知的数学家陈景润,以其在解决哥德巴赫猜想上的贡献,而被誉为摘取了数学领域里“皇冠上的明珠”。陈景润也是一个有偏执性格和一定精神问题的人,只不过他当时所处的时代不同,生活虽然清贫,却无谋生之忧。

今日海外高端人才,学成归国,万里来投,本身就是爱国之举,也是国家和民族的宝贵财富,理当珍惜、珍重。对之应有更多的、政策层面的宽容和厚爱。

今日国家之间的竞争,实际上就是人才的竞争,从芯片开发,到人工智能,从技术的更新换代、到“瓶颈”攻关,都须有掌握当代最前沿知识的、一流的创新性人才。

这样说并不是要回到过去的时代。中国体制改革的一个方向,就是打破大锅饭、铁饭碗,以提高效率。虽然在旧的体制下,也出过一些人才,但更多的是弊端:走后门、讲裙带关系、近亲繁殖、滥竽充数、缺乏竞争、没有效率,乃至在科技领域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越来越大。

中外教育体制不同,这些年来,国内文凭泛滥,监管缺失,博士满天飞,虽有大批真才实学者,但鱼目混珠者、滥竽充数者也不少。相对而言,欧美发达国家因体制较为完善,从这些国家留学回来的博士以上人员,有真才实学者居多。这些人有两个特点:一方面掌握有当代最前沿的科技知识,属于科技精英,与国内的同类人员相比,他们的知识含金量、国际视野、对最前沿科技动向的了解和把握,外语沟通能力和与国外科技界的交往渠道,通常都要高一些。他们掌握中国最需要的科技才能。

作者是中国旅美学者

可以考虑,在肯定教育科研界在体制改革,鼓励竞争,提高效率所作的有益探索的同时,须要兼顾效率、公平和人性化。不妨从国家层面,对于海外归来的高端人才,实行一定的优待政策。

对于这类海外归来的科技精英,如博士以上人员,国家不妨给予特殊政策,以扬其长而避其短。纵不说给予多少科研经费、住房待遇等等,最低限度,给一个终身的,或较长时间内无后顾之忧的饭碗,以免其陷入他们并不熟悉和适应的国内职场环境,陷入复杂的政治和人际纠缠,以充分施展其才能。

在目前的中国,舆论传媒属于当局严格控制,以维稳和宣传正能量为第一考量,不像港台那样,传媒有一定的自由度,可以随时曝光某个丑闻。而投诉和申诉机制虽不能说没有,但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成功概率很小。

应当承认,在中国,这些年来,教育科研界为打破旧体制和提高效率,作出了许多努力和探索,如逐渐形成了那种硬性考核指标和规定,如六年内非升即走,考核发表文章的数量和档次等等,虽然这被批评为不那么人性化,但似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以中国的人情文化和体制因素,凡是没有硬性规定的地方,往往就成了关系学的天下。

一个美国留学博士,高端人才,海外归来,报效祖国,却穷途末路,乃至以一介文弱书生,学富五车,却冲冠一怒,为五斗米,而以命相搏,岂不悲乎!

复旦大学最近发生了一个举国震惊的事件。该校海归数学教师姜文华,在解聘之际,杀害了其所属学院的中共党委书记王永珍。这是一起刑事案,主角姜文华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剥夺他人生命,都应当受到法律的严厉惩处;这也是一个悲剧,折射出一个值得思考的更深层的问题。

中国聚焦

以今日中国幅员万里,人口亿万,何至于竟无一个海归博士的容身之地?以今日中国雄踞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巨大财富,何至于缺了这升斗之粮?一个是海归博士、数学专家,一个是“党的好干部”、体制中坚,何至于要为这一席之地、五斗之粮,而血溅五步,于国于党,损失两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