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泄漏说”依据之一是武汉病毒研究所就在华南海鲜批发市场附近(而且是刚刚搬过去的新址),暗示存在通过“泄漏”带来的感染。但是,此说要解决的一个矛盾是,源于世界各地的流行病学已发表的研究成果与“泄漏”之间的因果关系链问题。
至此,“泄漏说”的依据,仅剩下实验室里冠状病毒研究工作的固有风险一项。这一点,倒是与世卫组织的报告有点不谋而合,因为世卫组织也没有完全排除实验室的固有风险。只是,世卫组织的调查基于武汉病毒所里一流的设施,以及一整套完善的操作规范,更认同“实验室泄漏”为一件“极度不可能”的事。
“泄漏说”的问题是,为了预设的“结论”,陷入自相矛盾的叙事而不自知。一边炒作中国窃取疫苗技术,另一边却炒作所谓的中国“功能获得研究”。殊不知,被指为“功能获得研究”的病毒感染机理研究,与疫苗以及药物的开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然而,摆在人们眼前的事实是,武汉病毒所与合作单位做了一系列的工作,确认了病毒全基因组序列,成功分离了病毒株,向世卫组织提交了病毒信息,做了相关的流行病学调查,并在最短时间内发表了学术研究报告,与相关单位合作展开了后续的疫苗研究、检测试剂的开发等等,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正常运作应有的样子,也是一副应对未知病毒应有的样子。
作者是前生命科技工作者,现为画家
如果当时确实有人感染而不自知,带病上岗,密接者不做隔离,以当时病毒传播的状况来看,只能有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果——研究所沦为重灾区。
从新兴与重现疾病(emerging and re-emerging diseases)课题的角度来看,人畜共患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基于现有的认知,无论是上世纪的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还是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均源于动物。
一个最可能、最好的解释应该是,当时的病毒所没有感染者,而暴发前也不可能持有这个崭新的病毒。
如果我们还原武汉当初对不明肺炎的反应,便会得到这样一连串的事件:金银潭医院收治不明肺炎患者,一些集中的病例被追踪到华南市场,样本移送武汉病毒所,测序初步确认为一种全新冠状病毒,关闭华南市场以进行环境卫生整治,隔离密接者等等。如果当时武汉病毒所是不明肺炎的另一个现场,而且如“泄漏说”所指的那样有三名感染者,没有理由不作同样的休业、整治与隔离。
就那篇被视为病毒“人造”的证据,2015年发表于《自然医学》的论文而言,简单事实是,报告乃中美科学家多年合作的成果,而且该论文的第一作者以及通讯作者均来自美方。如果论文里中美合作深度研究多年的病毒,就是涉嫌被“泄漏”的病毒,那么既然已经研究多年,病毒怎么会突然变成无人知晓的全新病毒呢?单靠武汉病毒所真的就能封锁一切相关信息吗?
意大利废水验出病毒遗传物,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研究中的美国捐血者存在抗冠病病毒的抗体,法国早于武汉的疑似病例,这些研究成果实质上推前了病毒在多地出现的时间,也让“泄漏说”出现了漏洞。
调查报告有的只是几个“关键要点”,一个没有定论的结论——不能确定冠病到底是来源于自然界,还是实验室泄漏的。也难怪,这毕竟是情报机构主导的溯源,而非科学调查,不可能将所有情报和盘托出。
从各种已披露的信息以及美国国会听证会的一系列操作来看,尽管美国的调查打着“溯源”的旗号,但实质上调查所聚焦的只是“实验室泄漏说”。
美国情报机构的冠病溯源调查报告(非机密部分)出炉,没有想象中的长篇大论,也不像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溯源报告那样,正反辩证,旁征博引。
可以这么说,美国的一些政治人物所追求的结果其实就是“实验室泄漏说”。这与中美博弈这个时代的大背景脱不了干系。然而,如果我们抛开政治,心平气和地看科研,不容忽视的是,支持疫情源于自然界的成果已远多于支持“实验室泄漏说”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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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关的听证会上,共和党参议员保罗(Rand Paul)与传染病专家福奇就“功能获得(gain-of-function)研究”的激烈交锋,让人看到的并不是科学的辨析与探究,而是赤裸裸的政治以及政治的残酷。这名共和党参议员大有为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不惜拿自家的顶尖科学家开刀之势。
其实,“泄漏说”要成立的一个必要前提是,武汉病毒所在冠病暴发前就持有冠病病毒。因此,“泄漏说”既要证明此病毒的早已存在,又要顾及同一病毒已被公认的全新性。于是,“泄漏说”不得不炒热各种适合预设的“原因”:病毒“人造”(engineered)、“功能获得研究”以及武汉病毒所有感染者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公布的报告,尽管没有提供具体的原由细节,倒是承认了“中国在疫情暴发前对病毒并不了解(did not have foreknowledge)”。此外,报告也明确了病毒不是生物武器。同时,参与调查的大多数情报组也认可(尽管是低度的认可)病毒并非“人造”。
单就冠状病毒而言,仅本世纪便有引起沙斯的SARS-CoV病毒与导致中东呼吸综合症的MERS-CoV病毒,是跨物种感染人类的先例。因此,同为冠状病毒的冠病病毒(SARS-CoV-2),大概率不会是个例外。毕竟,已有的研究已经证实,冠病病毒的“近亲”就存在于蝙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