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坡县未必是新移民和中国网民对新加坡评价的全部。前文讨论的诸多方面都有一个时间限定,即“后疫情时代”。可在疫情中,新加坡胆大心细的防疫政策,已经让不少人用脚投票;尽管在网上沉默,但现实中他们却更加认同新加坡的治理方式。
坦率地说,如果要完全剥离网络语境来讨论这个词,或许多少会令初次见到的人感觉冒犯。但既然成了文化话题,不妨对这个“小词”来“小题大做”一番。
但是,我们同样要辩证地看这个词的影响。互联网有一个特性,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分为二地看,地理空间的小反而不完全是坏事。如果说单程两个小时起步的通勤是大城市常态,新加坡不少人可以半小时上班,是令不少人感到羡慕的。
(综合讯)加拿大饶舌歌手德雷克(Drake)10月6日推出第八张录音室专辑“For All The Dogs”,其中一曲“Drew A Picasso”因歌词提及狮城而引发网民热议。
或许,我们不应过分指责负能量,而应该提供更多正能量来对冲。这样一来,相信假以时日,负能量自然就会被淡忘了。
在这首长达4分22秒的歌曲中,有段歌词Drake如此唱道:“Artists hittin’ on you, broke as f***, I swear them n***** probably live in Singapore.”(那些追求你的艺术家们,穷得要命,我发誓他们可能住在新加坡),疑似暗指新加坡的艺术家们入不敷出,生活穷困。
关于“坡县”一词的讨论颇有一段时日,但只是在社交媒体网民间的简单评论,如今破圈到了主流媒体,为更多人所耳闻。
作为中国网民,我们其实须要开始意识到,哪怕在防火长城之内、中国本土的软件上,中国人的言论也开始有了国际影响。面对国际舆论,多数时候处在下风的中国网民,先天有一种防备心理。如何能放下这种防备,开启更包容的交流,可能是这一代中国人须要开始学习的事情。
在不少中国来的年轻人眼里,后疫情时代的新加坡和国内对比,在地理空间、生活娱乐以及中文文化活动方面,确实不如中国的大城市。
在最近一两年,随着学校扩招,就业压力增加,就业签证收紧,坡县一词在中国学生群体里又有新的情绪和含义——本地没有工作,回国又被当“水硕”(编按:含金量较低的授课型硕士学位)。因此这个“县”又带上找不到工作、不欢迎留学生留下的小地方的意思。对比香港直接给名校学生送优才签证,北京上海的留学生直接落户,新加坡当前就业政策的排外,给不少学生留下一种赚完学费就赶人走的印象,也难怪让人心有怨念。
在中文语境里,一个像样的城市要有城区和郊区,有自己的文化和特色。可在新加坡,百分百的城市化已经让甘榜消失,而小岛的地理条件、填海造陆的海岸线,也让人感慨无山可登、无海可下。周末去一趟新山,路上堵车花的时间都足够搭飞机回中国。中国年轻人熟悉的周末开车逃离城市拥抱自然的生活,也因此在两个方面被双重否定——既开不起车,也逃不出城市。
追根溯源,这个词并没有特别悠久的历史,彼时新加坡互联网快速发展,科技企业大量招聘来自中国的职员,同时中国研究生留学生也快速增加,这两个因素带来大量拥有在中国城市生活经验的年轻人来新加坡。他们多数只是出于简单的经济考量——拿到工作或者学校的录取信,而不是做好准备为了“文化交流”甚至“文化融合”而来。在这种文化碰撞下,“坡县”这个词才应运而生。
倘若新马高铁如期完工,长居新加坡的外国人去新山,同样可以如香港深圳那样一地两检,不再须要在关卡排队四五个小时,还会有那么多人叫新加坡坡县吗?倘若新加坡能继续引领华语文化,办出如当年“舌战狮城”般的活动,还会有那么多人叫新加坡坡县吗?倘若更多留学生能找到本地工作,还会有那么多人叫新加坡坡县吗?
对于中国的主管部门来说,网信工作不只是“安内”的事务,同样也是在中共二十大报告中“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工作的一部分。坡县一词虽是小事,未必须要官方下场,但如果对中文互联网上的海外争议毫无觉察,真将互联网分割成墙内墙外两部分,也未必是好事。“把朋友搞得多多的”,不只是自我感动式的宣传自己的强大,也是制定网络平台对外交流的规则,限制和屏蔽一些不合适的输出,是想海外朋友之所想,是春风化雨、有理有节,这样才能表现出文化强国的样子来。
另外,有网民认为,Drake有可能是为了押韵才写出这句歌词,因为新加坡的尾音“-pore”听起来像是“poor”(穷困)。
也正因此,坡县之所以为“县”,正是因为中国年轻人觉得新加坡没有大城市的丰富选择,也没有大农村的自然条件。夹在中间,自然就评上了“县”这个名号。
与此同时,中国的网络平台必须意识到自己面对更大的内容挑战。中国企业出海不是把软件翻译好、推到海外应用市场这么简单。运营者要意识到,海外华人(没有中国生活背景的华裔)和华侨(旅居国外的中国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用户群体。因此,中国常用的震惊体、标题党和踩一捧一的策略,未必奏效,华人的雷区和敏感词也和中国未必相同。倘若想要赢得口碑,企业就务必要提高文化敏感度。对推荐系统作出必要的调整,不只是“猜你想看”,更重要的是准确地“猜你不想看”。
本地日常文化活动多以消费为目的。新加坡的国际形象建设,大多是符合英语国家中高消费人群的文化。从餐厅周到演唱会,从音乐节到赛车比赛,尽管没有黄牛倒票的烦扰,秩序比中国好上不少,但总有千篇一律之感——花钱的地方哪里都有,新加坡有什么自己的特色呢?
(作者在本地从事金融分析)
在文化上,新加坡相较于纽约、伦敦、东京等国际大城市,确实显得很传统和保守。就算在华语圈中,由于本地年轻人已经几乎没有日常使用中文的文化基础,中文文化活动几乎全部依靠进口,再无30年前“舌战狮城”的风光。
最后,关于坡县一词的争议本身,就体现了很多值得注意的新变化。
该段在互联网上引发热议,有人认同,也有人不能理解他的歌词。我国饶舌歌手Fariz Jabba在社媒X上转发了相关帖子,反问:“drake what we do”(Drake,我们做了什么?)“新加坡偶像”出身的Tabitha Nauser则在IG限时动态上转发该段歌词,写道:“哽咽,哭泣。”
对于新加坡的批评者而言,只看到坡县的称呼,却不考虑背后原因,或许也不是什么大气的做法。
说是小题大做,因为从字面意义上,“坡县”就是在揶揄新加坡的“小”。但说这个词“大”,更是因为它折射的社会现状和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