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中统考成绩至今仍不获马来西亚政府承认,无论哪届政府上台,这个议题永远都被搁置。讽刺的是,几乎所有外国大学对统考成绩予以肯定。

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获奖的获奖,请辞的请辞,法律及体制改革部部长阿莎丽娜没有如预想中在新内阁名单里被下课,人力资源部部长西华古玛或许不仅仅只是因受下属牵连,涉及贪腐而下台,对于执政24年的前首相马哈迪埋下的祸根,加之继任者萧规曹随,积重难返,无须赘言,任谁都翻动不了这种社会的精神面貌。随之而变的,建立善治,顺势而为,顺应世界潮流,不受宗教和民族主义的干扰和分化,才可能走向康庄大道。马来西亚应摆脱这种负资产,政府和国家应努力维护和保障人民的和平、安全与公众福利,只有国民幸福总值上升,繁荣方可持续。

屏幕下方的字幕,阿邦说,我想死。没有人知道他的呐喊想表达什么,就像在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有些人的存在似乎是个影子,无论喊得再大声,再出力,再凶,都不被听见。

在熙熙攘攘的富都巴刹,人为吃一口饭,只能认命,对于社会不公,只能装聋作哑,不问为什么,也许会好过一些。

在重要行业,如军工、交通、水电等重要行业,只能由马来人经营。经商也必须保留一定的股份给马来人,以前是30%,现在据说是51%,才可以发营业许可证。华人收入100%纳税,马来人可以打折纳税或者甚至不交税。生孩子方面,马来人每个月补贴500令吉(约140新元),华人分文没有。

一个没有身份的聋哑人士,无父无母,没有未来,没有盼望,甚至开一个银行户头都不配的人,能怎么好好活着?他没得选。电影折射出弱势群体的命运多么无力、无助与无望。导演坦言,他们很难快乐起来,因为问题没有解决,绝望将永远伴随。

情节和场景看起来分外真实,警察半夜临检,外籍劳工身体低低地蹲着,执法者收受贿赂,国民登记处办事人员扭头不搭话,警察打人等等,合理化的行为不过是落实司法责任而已,上行下达,并无对错。影片背景音乐是《千言万语》,由马来西亚歌手云镁鑫翻唱邓丽君1973年的歌。歌如思绪飞扬,如影随形,只不过,时间已飞跃到2023年。逝去的50年里,富都区的华人过着如沙石般粗糙的生活,人去楼空,故人已逝,并不富裕的富都区在周边又重新盖起了水泥砖瓦,高楼林立,新旧撞击,带着痛感的记忆油然而生。

阿邦无以言说的愤懑,穿越国别、文化和血缘的差异,不是马来主义至上,不是什么教条教义,仅仅是站在人的同理与共性。同样是人,为什么他们活得特别辛苦?阿邦命运如此,华人也如斯。同一套房子地产商会标两种价,一种是给华人的,一种是给马来人的,价格悬殊。华人必须以100%价格购买,而马来人购房,政府强制要求开发商给予10%至20%的优惠。

宛如华人地位缩影

前阵子这个国家还为副首相该不该由华人出任吵翻了天。

虽然华人时时遭受不公,但也还没有到外籍劳工、性少数群体、本国出生没有身份证人士、无国籍人士所遭受的不公程度,只要忍气吞声,眼下的日子也还能过下去。50年来,问一问华人有没有归属感,只怕答案黯然神伤。

作为监制出身的导演,开拍时首先考虑的是经费。据说电影很快便杀青,究其原因,这笔钱不是特意省下来,而是由非常成熟的外在条件和环境赋予的。随处可见的外籍劳工,由来自巴基斯坦、孟加拉、印度尼西亚和印度的临时演员凑成。主角两兄弟的住家位于电梯损坏了25年的破旧大楼,如今沦为外籍劳工的聚集场所。开场大批非法劳工因警察突击检查而抱头鼠窜的场景,是在被废弃了15年的购物商场里取的景。无须勘景,无须选角,如此天然浑成,一气呵成,顺利打造几场重头戏。我估摸,除了饰演Money姐的演员,其他角色都是现成的同性恋者和跨性别者所演绎。

无须罗列长串获奖名单,马来西亚电影《富都青年》的写实意义如此令人玩味。故事基于调研,并非空穴来风,对号称多元种族的马来西亚呈现出不一致的腔调,暗黑似暖情实则是社会沉疴痼疾,控诉巨多。马国政府没有好好处理弱势群体的诉求,包括无国籍人士、外籍劳工、同性恋、双性恋与跨性别者(LGBT)群体,甚至连土生土长的本国人都不予保护,对于声称人人生而平等,实行民主制的马来西亚,无疑是一次狠狠的打脸。被剥夺生存权的死刑犯可能是一个错案,作为聋哑人士的阿邦立即被执行死刑,15秒无台词的“天问”片段,是最精髓的部分。长天呜咽,苍天无言,谁造的孽?何以至此?

马来西亚政府的大部分海外升学奖学金都颁发给马来人。在公立大学招生方面,当局也是以种族政策和“固打制”为由,将专业领域如医科、工程系、法律、药剂系及生物科技等分配给马来人,华裔优秀生纵然成绩显著,也不一定能顺利进入理想的大学。

作者是厦门理工学院副教授

只有马来西亚华裔导演能拍出这种高度的电影。

华人有没有归属感

仿佛是华人地位的一个缩影,50年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