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中文阅读的年轻人,把中国作家许知远、台湾作家Peter Su(苏世豪)的门票一索而空。在许知远对谈会上,我印象中除了一位中年新加坡读者发问外,其余的都是中国背景的年轻人。这让我一方面感到振奋,另一方面又感到不确定。
我比较熟悉的是第二代和第三代的华文人,这些是和我有共同情感记忆的同学、同事和朋友。稍微比我大一点的那些,在教育改制下,英文从第二语文突然变成第一语文,数学、科学、地理课本全改成英文,那些资质较好、很勤劳,又能花时间用功的,拉拔着跟了上去。好些上不了大学,但完成基本教育的,有一些技能可以在社会上立足。
走出音乐厅到停车场的路上,想起一个星期前在同一个地方,我刚走出“城市阅读节”压轴活动——作家许知远“一个意外的旅行者”对谈会,两个活动放在一起,刺激我去思考新加坡华文和“华文人”的意义。
更难得的是,不论王辰威还是演奏这些风格乐器的演奏家们,都不是这些乐器所属的籍贯。音乐是跨语言的艺术,掌握不同乐曲的风格,是演奏家必备的能力,来自五湖四海的演奏家,通过王辰威的编曲、在新加坡华乐团首位土生土长的首席指挥郭勇德指挥下,水乳交融在一起,感谢我们受过的华族文化滋养,让烘焙出来的“新加坡派”更有滋有味。
延伸阅读
如果他们已经选择在新加坡生活,新加坡的华人文化圈,势必得超越现有以“保留传统”为基调的方式,创造更跟得上时代的内容和活动,让这些新一代华文人能够建立属于他们,也一定要属于新加坡的文化语言。
我们这一代建国前后出生、以华语为主要语言的新加坡人对梁文福的歌词都很熟悉,包括里面的感情和记忆。比如开场曲《写一首歌给你》,即使纯音乐演奏没有唱歌,我们都能随着音符唱出由排比句组成的120字歌词,那是镌刻在心底的少年情怀。
这个工作很不容易,我们从事媒体和资讯传播工作的人一定要做,教育工作者也必须在上游加把劲。政府更不能以为只要提供好的工作和投资机会,吸引到优质的新移民来这里定居,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新加坡人。
3000名出席音乐会的观众带着感动和满足的心情离开滨海艺术中心音乐厅,当中包括国务资政李显龙和夫人何晶。25首新谣作品,优美的音符和那些诗般文字,与镌刻在我们脑中的价值观和心中的文化认同产生了共鸣。
第一代的华文人,很大一部分是南洋大学毕业生,向来不乏各方面的讨论。上个月我的前老总林任君的专栏文章《未竟之业》,又引起一些回响。那段历史问题,我不在此讨论。
我把新加坡华文人分成四代。这并非学术的分法,而是根据个人与不同背景的新加坡人接触后,还有作为华文媒体工作者,对于这一行业在新加坡前景的思考下,所做的区分。
第三代华文人,是双语兼通的新加坡人。华文对他们不是包袱,而是优势。它未必是工作语言,它是一个能够直达内心的心灵沟通语言。就算不怎么阅读中文,但是华文之美以及各种次文化,还是能够吸引他们。
我最感兴趣的是第四代华文人。根据之前的报道,从1999年到2019年,华族小一新生在家讲英语的比率已经从42%增加到71%,现在我们看到的20多岁学生,如果还以华语为主要用语,那他们多不在新加坡长大,而是近十年来到新加坡上学或工作的新移民或准移民。
上星期在滨海艺术中心音乐厅出席新加坡华乐团呈献的《遇·见:梁文福作品音乐会》,一首首优美的音乐和歌,满载着许多人的青春岁月、文化情怀、家国之爱。
到了下半场,音乐和歌词封存的是另一种超越个人的社会和时代记忆,我们的国家和文化认同。而最让我惊艳的是作曲家王辰威改编的音乐中的新加坡风格。特别是梁文福在1990年创作的《麻雀衔竹枝》,这首歌曲因为歌词中有几句广东话和福建话,在方言被严格禁止的年代,它在官方电台和电视台禁止播出,这段历史有其荒诞性,还好在2013年解禁了。
每一代新加坡华文人,都必须有自己的风格与内涵。未来新加坡华文人很可能越来越不懂南洋大学、不能对新谣产生共鸣、主要籍贯的方言也不再是五大,在巩固和加强多元种族的新加坡优势同时,也应该继续让新加坡的多元文化保持百花齐放。让新加坡不仅是经济家园,也是精神家园。
第四代的新加坡华文人,除了小红书、B站、抖音还有微信等社交媒体的朋友圈外,需不需要更多朋友?他们会不会身在新加坡,生活却在虚拟的“网络中国”里?每一代新加坡华文人,都必须有自己的风格与内涵。未来新加坡华文人很可能越来越不懂南洋大学、不能对新谣产生共鸣、主要籍贯的方言也不再是五大,在巩固和加强多元种族的新加坡优势同时,也应该继续让新加坡的多元文化保持百花齐放。
“华文人”未必是最好的形容,但是我不想用“华校生”这个有特定历史意义的名词,曾经用来形容华文精英的“精华”或者“华文知识分子”,又过于狭隘,无法概括所有习惯用华文华语思考、阅读和生活,但同时用英文英语在工作和生活环境中游刃有余的新加坡人。
王辰威在改编的作品中加入新加坡五大华族籍贯的六件风格性乐器,包括潮州与客家音乐用的提胡、广东音乐的高胡和椰胡、海南调弦、客家头弦以及福建的南音琵琶。每一种风格乐器演奏时,都能听出这些方言的韵味。
写新谣、唱新谣的朋友们,包括梁文福是第二代华文人的代表。
不确定的是,在互联网无远弗届的今天,第四代的新加坡华文人,除了小红书、B站、抖音还有微信等社交媒体的朋友圈外,需不需要更多朋友?他们会不会身在新加坡,生活却在虚拟的“网络中国”里?
(作者是《联合早报》执行总编辑)
振奋是因为,华文华语在新加坡有个仍然有新血的市场,而且这些年轻人可以用华文轻松自在地讨论深刻和抽象的文化课题。
重新为梁文福作品编曲的王辰威,是我心中的第三代新加坡华文人。他1988年在北京出生,四岁和父母移民到新加坡,中学念莱佛士书院的高才班。他能自在地用中英文演讲和写作,此外还能书写包括淡米尔文、阿拉伯文、梵文在内的至少10种文字。他认真学习新加坡各种籍贯的音乐,从中获取滋养,丰富自己的艺术创作,让他成为真正的新加坡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