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出生于纽约而年方35岁的神经外科医生保罗·卡拉尼什(Paul Kalanithi ),事业如中天之日,生活优裕,婚姻美满,然而,就在他处于人生巅峰状态之际,却被诊断出患上了第四期肺癌。知道自己去日无多,他忍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拿起了笔,在家里的病榻上,在候诊室里,在进行化疗输液时,他争分夺秒地写;甚至,在癌症恶化而带来令人痛苦万分的疲惫衰弱中,在因为化疗而手指龟裂痛楚锥心的当儿,他依然笔耕不辍。他写,写下了自己由童年而至病逝前那短暂的一生,其中关于医疗与人性、生存与死亡的反思,坦然而又深刻;那些文字,宛如电钻,钻入读者的灵魂。
他与同为医生的年轻妻子商议后决定,生个孩子,让生命延续下去;而在巨大的痛苦下,他坚持工作,对他而言,行医是一种使命,他持续去巡房探视病人,做手术的安排,审视各种扫描的片子,向别人口述他的临床笔记,查看病人手术后的情况……一直到一个新的肿瘤出现了,大得填满了他的右肺中叶,他终于认定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继续接受一连串的活检、体检、化疗等等医疗程序中,他活得久一点的可能性变得更加的渺茫。
这部书,记录了一个从医的智者与病魔搏斗而败下阵来的心路历程,脆弱与坚韧,恐惧和勇敢,悲痛与豁达,交替更易;其中最感动读者的,是他撑着已经垮掉了的身体,目标明确地把每一天过好的那种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
“我草草浏览着眼前这些CT片子,诊断结果显而易见:肺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肿瘤,脊柱变形,一整片肺叶被侵蚀。这是癌症,而且已经扩散得很厉害了。我是一名神经外科住院医生,这是我接受培训的最后一年,过去六年来,我已经看过无数套这样的片子了,每次都怀着微茫的希望,想帮患者找到某种可能有效的疗法,但眼前这套片子不同:患者是我自己。”
文字里蕴藏着的那颗炸弹,在读者乍一翻开书本时,就迫不及待地在眼前爆炸开来。
他初而笃定地接受,接着,因为困惑迷茫而萎靡不振;继而向上帝讨价还价,祈求延长生存期限;之后,为了即将失去自己奋斗多时的美好成果而怒气填膺;最后,在缺乏任何定论的情况下,他进入了完全否定的状态——他假设自己能活很久,他认为这是驱策自己前进的唯一办法。
女儿的诞生,使他在死亡的阴影里感受到新生的喜悦;当生活实质的素质被病魔攫走时,保罗非常努力地保持心理的优质状态,设法使残余的日子过得更有意义,一只手抱着初生女儿,另一只手与妻子十指紧扣,他说:“生命的无限可能在我们面前铺陈开来。”
保罗于2015年病逝,这些文字,按照他的遗愿,出版成书。在《当呼吸化为空气》(When Breath Becomes Air)一书里,保罗并没有故作潇洒地表现出置身事外的豁达,反之,他真真实实地记录了自己内心的感受。他表示:一般人初闻自己罹患末期癌症所经历的五个悲痛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消沉—接受),他都经历了,不同的是,他是反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