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记忆,要如何留下来?有段时间脑中一再在想这个问题,可无奈总找不到满意的答案。
在集子开首,菲立亲述了该书的“缘起”:自父亲去世后,许家子女一直没有勇气去打开父亲收藏书画文物的书橱。幸得2007年爱同学校要举办校庆书画展,他们打开父亲书橱,这才发现收藏中有不少是父亲自己创作的书法、绘画和印章作品。一年后,这批书画作品,加上父亲早年发表的艺术评论,以“玛戈百岁冥诞纪念遗作”形式结集出版,为许家,也为本地艺术研究留住了先人在艺术园地的印迹。
有天在图书馆参考书部找书,书架上无意中见到《丰子恺传》《丰子恺文集》和《丰子恺漫画全集》,三本书的编者都是丰家第二代,包括长女丰陈宝(阿宝)和妹妹丰一吟。对丰家子女而言,作传与结集,是他们留出父辈记忆的方式——这不正是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么?
读着第二代为父辈做的书,不由得再次自责起来:父母在世时,怎么没多听听他们年轻时的故事?怎么没多问问祖父母的往事?当然,今天无论问多少个“怎么”都已太迟;如今,定期整理一下父母的收藏,读一段他们当年读过的书,成了我留下记忆的唯一方式。
不久前长谣寄赠一本新书,是中英对照《刘思诗选·Poems of Liu Si》(2021)。这回他从父亲的新旧体诗作中各选出20余首,自己先做英译,然后请外甥帮忙文字润色。一篇篇诗作读下来你会发现,父辈的才情,后代的用心都融在了行行诗句当中。
原来自上世纪30年代开始发表诗作的刘思,向无剪报留稿的习惯,当年发表的诗作散落在报章刊物中,佚文想必不少。为把父亲作品收集齐全,长子长谣与弟妹们没少跑图书馆、资料室,在微型胶卷时代一格格地爬梳搜求原文。
是从那时起吧,我开始留意在不同国度出版的第二代人书写。在新加坡,近20年来也出版了不少后代人为前辈所作的传记和作品集,藉着书写寄托思念,是这类出版物共通的独特之处。
《玛戈书画文集》(2008)就是这样一部女儿为父亲而作的作品集,编者是玛戈的长女许菲立。玛戈(原名许钟祜,1908-1993)是本地知名艺术评论人,也是爱同学校的老校长,他撰著的《马来亚艺术简史》对本地艺术的研究影响甚深。
刘思(1917-2012)老先生以诗名世,无论在新诗还是旧体诗创作上都造诣颇深。但人们有所不知的是,作为新华文学第一代知名作家,刘老迄今出版的多部诗文作品集,包括《刘思诗集》《诗家刘思》《双星集》《回首惊虹天角飞》等,大多是刘家子女一首一首找回来的。
中秋前夜,朗月清风。引一句阿宝为父亲漫画《团圆》的配文:“这一晚应是中秋之夜,天气晴好,月亮滚圆”。这一刻多愿能回到父母身边,把想问的问题都补回来。(二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