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常有小摊子售卖文头雪。大若面盆的铝质器皿里,盛着像黄色水晶般闪闪发亮的果子冻,在汗流浃背的炎热天气里,这真可说是味蕾的恩物啊!摊贩一手执勺,一手把文头雪舀进碗里,加入糖水和柠檬汁,再把刨成薄薄的雪花厚厚地堆在上面。把这样一大碗文头雪三下五除二地吃下去,暑溽尽消,原本奄奄一息的疲惫也被驱赶殆尽。那时,和父母出门,最大的期盼便是痛快淋漓地来一碗文头雪。它价格便宜,父亲纵使捉襟见肘,也从来不曾拒绝过我们的要求。一家子站在尘垢飞扬的街头,捧着文头雪津津有味地吃,是我童年记忆里一道美若彩虹的风景。
她亲手制作了一大盆文头雪——宛若凝脂的果冻上,铺满五彩的杂果,滴入了提神的柠檬汁,加入了晶莹的亚答籽。杂果甜入心坎,亚答籽口感QQ, 柠檬那若即若离的酸,是画龙点睛的无限精彩,而当那热情朴拙地散发着植物清香的文头雪滑下喉头时,那滑嫩到了极致的口感,立马将生活化成了圆月般的完满。
岁月嬗递,街边摊贩被取缔了,在五花八门的甜品店里,毫不起眼的文头雪蜷缩一隅,渐渐地从我的视线和记忆里淡出了……
我问阿瑶:“你做的,到底是文头雪呢,还是爱玉冻?”
啊啊啊,这是一道伴随我走过童年而又暌违已久的快乐甜品。
我舀了一口,细细品味,那种柔滑清甜的味儿,从味蕾一直迤迤逦逦地绵延到心叶上。
我说:“这,肯定是文头雪!“
小时,住在怡保。
8岁迁居新加坡,入读坐落于丹戎巴葛的育群小学(现已关闭),离开学校不远的空地上,麇集着许多售卖小食的摊贩,其中有个摊子,卖的便是文头雪;然而,这时,我却只能用馋馋的目光舔着来吃了,因为零用钱实在有限,我必须锱铢必较地把每一分每一毫都省下来,用以买心爱的课外书去喂养我永远处在饥饿状态中的精神——和精神粮食相较,文头雪就只能靠边站了。
机智的她,微笑地答道:“你如果想念的是乡情,你现在享用着的,就是文头雪;你如果缅怀的是旅情,那么,你手中的这一碗,就是爱玉冻了!”
多年后,在台湾的夜市里,和文头雪异地重逢;不过,在这儿,它不叫文头雪,它叫“爱玉冰”。只见它娇柔万状地躺在盆子里,好似一轮浪漫的超大月亮。我站在街头,高兴地吃着它,也温馨地温习着我美丽的童年。
好友阿瑶来访,捎来了一个惊喜。
然而,后来我才知道,文头雪和爱玉冻这两种东西,虽然貌似、神似,而味道也百分之百的相似,但它们的果胶却是从两种截然不同的植物里提炼出来的。前者取自中国一种叫做薜荔子的植物,通常攀附于树木及岩石上生长,它种子的别名是“文头米”;后者则提炼自台湾的高山特产爱玉子,这种植物,也同样攀生于树干或岩石上。据说台湾民众从清朝开始便广泛食用爱玉冻了,因为它不但美味可口,还具有很好的药用价值,润喉润肺、清热解毒、止咳化痰、美化肌肤,因此成为当地脍炙人口的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