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起了,何时终结,俗民如我辈难以得知。倒希望别如好莱坞电影的常见情节,乌克兰有人偷偷藏下核弹,挖出来,引爆发射。戏如人生,死生一念,也就谁都控制不了了。

想起你

四方八面

去年对大爆炸有许多回顾报道,BBC记者陪同昔日的当地居民重返现场,其中一名39岁的女子说,离开时,曾有大人安慰她道,不必担心,三数年后我们便可回家,殊不知一等便是数十年,仍不能回,仍不敢回,仍不忍回。她在远方的城市长大和生活,多年以来常做噩梦,梦里沙尘弥漫,一张张扭曲的脸容,张仓失措,杂乱的奔跑和呼喊,令她从梦里惊醒,全身和床上都是冷汗。她长期看心理医生,终于领悟,不可以让过去的悲剧来定义自己的人生,渐渐振作起来,乐观处事,相信人类总有办法从悲哀里汲取教训。

那是1941年的9月下旬,天已寒,号哭与死亡的悲鸣渐渐低沉,终至无声,如时间流逝。到了81年后的今天,基辅再现响悲歌,或许血腥程度幸运地低于从前,但背后的愚昧与残酷,本质仍是一样罢了。

这夜上网见到俄军进攻车诺比——是的,我坚持喊这译名,因为里面有我的岁月——的新闻图像,我不期然地想到那名受访者。这一刻,可能她亦在远方端着手机观看视频,不管是否同一段,她的心情肯定比我沉重百倍。她的家乡,她的故地,回不去的老城,再次遭遇新的劫难。此刻的她可能在哭泣,跟她的城市一样,才刚缝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流出的血依旧鲜红。

车诺比之后,是基辅了。看来基辅围城是必然之事,跟81年前相同,只不过角色倒转,那时候是纳粹德国围困苏联军队,如今则是俄国夺取另一个主权国家的首都,而以现下的军力对比,该是闪电速度,不会像当年般耗时两个月。那场围城,苏联损失了四个集团军,60多万名士兵死伤或被俘或失踪。进城后,纳粹德军四处纵火,四天四夜把基辅几乎烧个清光。而既是纳粹,当然不会放过犹太人,大批大批的犹太男女老少被集中在广场上,再驱赶到巴比亚尔峡谷,先说是“迁离”而已,所以他们获准携带贵重物品,但到了峡谷旁边,士兵忽然命令他们脱下衣服,叠妥摆好,也交出所有财物,然后,请自己跳进土坑里,士兵站在坑边高处,轰轰轰地用机枪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年轻时候的切尔诺贝利明明叫做“车诺比”,但后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大家改喊了新名字,然而改变的是译名,没改的却是悲歌。大爆炸36年后,核泄阴影犹在空中,天空却突然出现轰炸机,地面也轰轰隆隆地闯入坦克车,也许争夺贪婪的人性一天不改,无论名字转来翻去多少遍,仍然无济于悲剧的休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