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媒体描述,这部小说关乎《千里江山图》,也关乎一个男人。大意是,在错失一生中最珍贵的感情之后,男人重新认识女人、家庭、国族之于一个中国人的意义。
然后,2021年,在上海文艺社的重点出版书介绍中,《千里江山图》的介绍画风突变:此书以细腻的日常描绘反衬斗争的惊心动魄,以知识分子的从容献身反映信仰的强大感召,以精致舒朗的故事书写历史的宏阔辽远,在更深层面上展现历史进程的惊心动魄,慷慨悲壮。
时间哗啦,每个人都对孙甘露的《千里江山图》有了自己的想象。朋友聚会,看到孙老师,都会问,《千里江山图》快了吧。孙老师总是笑笑。反正呢,在上海,提到《千里江山图》,直接关联人不再是王希孟,是孙甘露。
本来,革命题材不构成孙甘露的写作履历,奇妙的是,这一次,他立地成佛般扔下了所有过往装备,所有过往的情和爱,他的新男主用截然不同的速度行走江山,逆流而上。这是孙甘露小说史里的新人,忧郁的先锋派小说诗人突然变成了动词的巨人。他们一路飞奔,为江山千里飞奔。
封控期,一步都不能挪动,就看看我们曾经如何飞奔吧。
终于,上海封控期间,《千里江山图》开启预售。1933年,腊月十五,不同战线上的11个地下党员,每个人携带几张骨牌,从上海的四面八方出发,进入秘密会议点,等待携带骰子的人给他们布置任务。然后,这个在小说第一节就被特务打断的千里计划,成为叙事麦格芬(MacGuffin),一直到小说最后,整个计划都语焉不详。我们看到的是,在内外特务的强力监视下,陈千里受中共委派来到上海,矢志不渝地重启计划。他们的身影出没在上海、广州、南京的市井街巷,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开始一段深不可测的航程。
《千里江山图》是一本我们从上个世纪等到这个世纪的书。这本书的发生,就像谍战。饭桌上第一次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孙甘露允许了我们对小说作出山河驰骋。吃着红烧肉,大家想象这个小说应该是青一章,绿一篇,既分离又交互,就像孙甘露过往的缠绵,既是此地,又是他乡,是少年,也是秦娥。
后来在一次活动中,孙甘露透露,《千里江山图》的发生和画家徐累、孙良有关。受徐孙两位影响,他自己也很喜欢去博物馆看各种展览,大家碰面,也会经常聊到画,因此有了关于王希孟的想象。
乍一看到,我有点懵。《千里江山图》,不是应该关乎青绿巫山,春风十里吗?用孙甘露自己的修辞,不应该是,用比缓慢更缓慢的流水,给嗷嗷待哺的读者一种款款而至的慰安?怎么突然变成上世纪30年代中共地下组织的千里江山图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