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愈之、沈兹九夫妇当时住在中峇鲁民宅。2月初“夜半重炮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密,轰得屋子似乎摇摇晃晃……”沈兹九在回忆录《流亡在赤道线上》里写道。“隔邻的小孩,被炮声骇得终夜号哭着。”曾参加抗日宣传的文化人此刻心里都明白,新加坡不久会被放弃。那么究竟是走,还是不走?

邮箱打开,跳出2月份的几场活动预告。其中一场讲座名为“在国家档案馆挖掘昭南岁月”,日期落在2月15日。

直到1月底英军撤回本岛,炸毁长堤,本地民众才终于意识到,新加坡已形同“围城”。当时战争乌云愈积愈厚,百万人口挤在不足三英里半径的范围里,“面对白天的轰炸、夜间的空袭,他们无处可逃。”

看看手头正写的小文,见报落在2月8日,“历史上的今天”史书里这样记载:8日傍晚,新柔长堤柔佛那一端。数千名日军士兵突见在岸边集结,入夜后渡海,次日黎明登上新加坡岛西北海岸,“整个过程悄然无声”。(C.M. Turnbull著《现代新加坡史,1819-2005》)

读着史书、回忆录和访问笔记,数天前报上的一幅新闻图片,倏然浮现眼前:加沙最南端城市拉法(Rafah),挤住着大量战争难民;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大规模炮火袭击”,他们一样无处可逃……

对平民来说,任何战争都一样,是灭顶之灾,是万劫不复。

国家图书馆“许云樵馆藏”,收着已故资深南洋史学家许云樵教授的日记,日期停在沦陷后第10天。日记贵在实录,其中记下了“沦陷前日军空袭、莱佛士坊被轰炸后一片残垣断瓦的凄凉景象”。

史书文字,如常地不动声色,读来却字字惊心。

晨早轻盈的心情,此刻渐感沉重起来。这个日期,点到了82年前的一个日子——1942年新加坡沦陷日。

史书里对平民遭遇着墨不多,点到为止,可我很想知道,在1942年新春将临的那半个月里,民众如何在惶恐中度日,他们是否留下了各自的回忆?

然而大多数民众是走不了的。翻开访问笔记,张识芬女士的口述经历最让人难忘。识芬女士当时还小,她记得一家人先是藏身岛上一处乡村甘榜,日军登岛后不得不退回市区,跟很多人一道挤住在河边店屋里。“三天后日军闯入店屋抓人,父亲被带走,从此再没回来。”她的父亲,就是在大检证里丧生的知名画家张汝器先生。

新春时分本该避提战火,无奈战火不随人意,而世间万物皆为相关。就让昔日和今天的战火,再提醒我们一回:不要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