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买大象牌止痒膏。”
“老板……”
“没有……”对方打量着我的双手，瞪大的眼睛写满绝望。
莫名其妙，你爸爸有没有好觉睡关我屁事！
“又戴帽子又戴口罩，看起来就像贼？”
男人即刻听话的朝左边冲过去，眼神像探针似的上下搜索。
“这样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后面的小房间找找看。”我朝后面的木门歪了歪头。
不对，不能就这样走，总要有个交代。
“那爸爸怎么办？”他垂着眼，“肯定今晚没有好觉睡。”
太专心了，以至突然有个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才找到，为什么不多买几支？”
“你是老板，店里有好东西你不知道吗？”
好笑了，我怎么知道会没有。“货卖完了……就没有咯，你改天……改天再来买吧。”我敷衍着，希望他听完话后就朝门口走出去，到时我也可以离开了。
我仔细地点数着收银机里的钱。店面虽小，但一沓钞票握在手里还是有点分量。
“你要的应该就是这个吧？”我把其中一支止痒膏拿了出来扬了扬。
真得感谢那个顾客。不对，他根本不是我的顾客。我们只是在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里偶然遇上。我去办事，他来买药，就这么简单。
“再……再见！”我惊魂甫定。
在这个世界上要找三餐真的很难，我完全了解他的处境。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晚上能看到爸爸安稳睡觉就是最幸福的事。”他喃喃自语起来，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笑。
“杂货店……杂货店里卖那么多东西，鬼记得那么多。”我含糊其辞地回应，避开他的目光。
“呃……”我的身子又一阵发麻。手都僵住了。
那个人说的对，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爸爸。如果我犯罪了，以后就没有人帮他买大象牌止痒膏了，如果它真管用的话。
我抬头看了看古老的挂钟，超过关店时间已经15分钟，不宜再拖啊！
“那你去另一边看看。”我又朝右边指了指。那里摆放的都是非食物类，止痒膏不能吃，可能在那里。
“找不到就是没有。”我不耐烦地朝对方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
我听到，停了的雨，车子驶过湿漉漉路面发出的声音。
小房间没锁，老板被松绑着，应该很快便脱苦海。为保险起见，临走时我决定让店内继续灯火通明，好引人走进去。
真得感谢那个顾客。不对，他根本不是我的顾客。我们只是在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里偶然遇上。我去办事，他来买药，就这么简单。
幸好戴着口罩，我即刻把帽沿往下拉了拉，马上把钱塞进后裤袋里。
“真的这么够力？”对方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既然好用，一定那里都有得卖，比方说药店，你找过吗？”
“对对对，这就是我要找的大象。”雀跃的表情让他马上变成稚龄小孩般，开始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
我走出小巷，回头朝阴角里的杂货店望了望，那里很明亮，也很温暖。
什么大象牌止痒膏？这么老土的名字，我口罩里的嘴巴都笑开了。
“就给我一支吧！”他把钱包掏了出来。
今晚就要靠大象来发挥它的神力了，希望他可以安稳睡个好觉。
10点40分，此地不宜再久留。
爸爸得了瘙痒症已经好些日子了，每天都在那里抓抓抓，抓到皮破血流，夜晚根本不能睡好。什么药膏都试过了，始终没有遇到神药。
我朝收银机下面的木柜指了指，俯下身子拉开柜门。几只大象已经列队在等着了，高高的举起鼻子，好像齐声在喊“我们在这里！”
“我，我只是要买样东西，买了马上离开。”对方急匆匆地说，一脸焦急，眼神里充满哀求，好像有什么东西非买不可，十分重要。
“这里有，以后可以常常回来买啊！”他把钞票递了过来。
我“叮”的一声打开收银机，把钞票放进去。
“其他牌子试过了都不管用，只有这个大象牌，搽上去，冰冰凉凉的，立刻止痒，一觉到天明。”
五分钟后我两手空空走了出来。
“没有咧！”才一会功夫，传来失望的声音。
会选择这样的一家店是因为它躲在小巷里，不起眼，不会有太多顾客进进出出；再来店实在有点旧，连闭路电视也没装。我注意一段日子了，发现老板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阿伯。
“刚才卖了四支大象牌止痒膏，钱都放进收银机里了。因为不想空手而回，我带走两只大象，就当送我吧！货不多了，记得要订货，以后会常常有人来买的。祝你生意兴隆。”
“没有。没有收在房间里。”我慢条斯理地回到柜台边。“不过……终于让我想起来了，原来止痒膏收在这里。”
我随手朝左边的方向指了指。那里摆放的都是些小件货品，止痒膏肯定是小货品。
男人像泄气皮球般撇着嘴走了过来，脸上尽是不甘和失落。
“可以确切告诉我放在哪里吗？”他终于从货架中探出头来求助。
遇到这种顾客真麻烦！
“喔，谢谢你，谢谢你。”他一叠声地道谢，差点就要哈腰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来人愧疚地频频道歉，大概是被我的大反应也惊吓到了。
“你要买什么？”我警戒地打量来人。斯斯文文，典型上班族，架着方框型眼镜，疲累爬满脸上。都几点了，现在才下班吗？三十开外的人腰背都不直了，呈现25度微弯。
“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你们这里有得卖。”对方点着头认真地说。
我把裤袋里的钞票掏了出来全放回收银机里。
店刚好躲在巷子一角，没有受到车灯太多干扰，只偶尔有些灯光划过玻璃店门。
我小心翼翼地扭开门把闪进小房间，就怕他会跟过来。
“这是个很旧的牌子，外面新式的药店根本找不到；有些药材店有卖，但卖完就断货没有再进货。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这里有。”
“多买几支吧！谁能保证连这里以后都不卖了。”我好意提醒着。
真想马上离开。无意中朝货架瞥了一眼，只看见一只无头苍蝇在货架间飞来飞去，找不到目标。
大概看我一脸迷糊，对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你自己找找吧！快点！”我不想再看他一眼，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收银箱，“啪”地一声关上。
“跟你开玩笑的啦！你是老板嘛！”他哈哈笑着。“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千万不要让大象消失，我还会再来的，再见！”他踩着轻松的脚步离去。
我把小纸条紧紧地贴在收银机上最显眼的地方，这样老板一定不会看走眼。
“店……店……已经打烊了。”说话还是颤动着。
抬头的时候无意中又瞥了挂钟一眼，半小时早已悄悄溜走。
“好，那我要四支！”他爽快地又把两张钞票递过来。
男人又火速般地扑了过去。这次行动更仔细，蹲上蹲下在找。
我着实吓了一跳，身体像有股电流急速窜过，手上的钱抖了抖，向后弹开。
就是喜欢这样的环境，不易被人看见。
是想象爸爸睡觉的模样吧？他突然让我想起某个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