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法地想怀第二胎,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交配;只不过它知道小鼠成长在即,之后就会离巢而去。因此想在这之前探寻周边,安排接下来的生活。如今确实知道这片茂密草丛有自己的族群,法地的兴奋可想而知。它计划往后的日子要来此多走动,与自己族群结识往来,也得要把这陌生的地方查看明白,是否宜居?

法地明白六只仔鼠的生命全靠自己能否逃脱,一旦被捕杀,仔鼠没有奶水供应就得活活饿死,因此也逼出潜能,极速奔到一个岔口,容不得丝毫犹豫,向右边那条奔去。就在胡狼的利口几乎咬进它臀部的瞬间,它看见旁边有一大丛刺棘,马上窜了进去。这种刺棘是一种常见植物,比人还高,为了保护珍贵的叶子不被草食动物吃掉,演化出在枝茎长满寸许尖刺,人或动物一碰着就会被刺伤。久惯征战的胡狼清楚这刺棘的危险,马上刹停了冲势,只能对着刺棘丛喷气。

六七天后,法地明显瘦了一圈,无论小鼠怎样努力吸吮,再也无法在那干瘪奶头喝到一滴奶水。小鼠已长得相当灵便,虽说还不是带它们出洞探索的时机,法地也只能冒险一试。

它没耽搁,第二天便上路。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猎食动物都在休憇假寐。独自来到北边的小山丘,果然给它寻着一个小洞穴,周遭疏落草丛遮掩,高低适当。这非常重要,太低的地势一旦遇到大雨,初生的小鼠就会被淹死;太高则浪费精力攀爬。

只不过两天,小鼠已初步认识觅食途径,再也不能满足洞口附近的贫瘠,四散离去。法地如释重负的目送,知道这一别不会再见。

母鼠法地在它家洞口附近的一个土墩上休息。日将暮,非洲上空太阳降低了炽热,它享受着微风,等待夜晚的来临。

一个多月前,法地几乎是来者不拒的与几个爱侣交配,几天之后它就察觉身体的变化。直觉告诉法地,得找个地方生产,但原有的洞穴太过拥挤,不是养儿育女的好地方。它在附近巡视了几处,不是有恶邻就是过于袒露,猛地想起前些日子与同伴去北边约200米开外的小山丘,有些根茎为它们所喜,曾去过两次,如今回想似乎有些石缝土隙的可供它藏匿,生养后代。

一些选择好像经过周全的考量,一些又似乎只是随意取舍。黑夜笼罩大地,初星闪烁。法地谦卑敬畏的看着深远星空,无法明白白天黑夜的交替,但它对生命中的生死循环有着坦然与恬适。

逃入刺棘丛中的法地却陷入困境,原来在慌不择路当儿,前脚卡进交错的树枝里,几经挣扎终于把脚拉出却已扭伤。它伏在阴暗处,直等到胡狼离去,才跛着脚回到自家的洞口。

腹内胎儿在蠕动,它努力进食,当初选择到此落户是押对了宝。来这里一个多星期吧,天降金币似地飞来一大群昆虫。这是远方有一场野火,飞虫蚱蜢纷纷飞来躲避。法地大啖了几天,这些富含蛋白质的食物对胎儿非常重要,它的身体丰腴了不少。

没有答案。一些选择好像经过周全的考量,一些又似乎只是随意取舍。黑夜笼罩大地,初星闪烁。法地谦卑敬畏的看着深远星空,无法明白白天黑夜的交替,但它对生命中的生死循环有着坦然与恬适。

接下来的两天法地无法出去觅食,因为脚还是很痛,幸好洞里有存粮,足够三两天的吃食。到第三天试着出外,但只走了十余步便颓然停下,前肢严重扭伤导致骨头变形,再也没有以往的机动灵活,倘若遇到天敌,唯有束手待毙,法地无奈只能在洞口附近吃些粗劣的草茎树皮。此后的日子天没亮便出门,除了吃些没有什么营养的食物,最重要是喝到清晨草茎上的露水。

十余日之后,六只仔鼠全都睁开了眼睛,全身覆盖一层丝绸般绒毛,开始在洞穴内爬行探索。仔鼠健康成长让法地充满喜悦,倍感压力的是仔鼠对奶水的胃口越来越大,无底洞似的。它这次选后门路线,希望得些高营养食物,如同往常一出洞口便机警巡查四周,敏锐的触须与嗅觉探寻一切蛛丝马迹,一路上吃了不少草茎、蚱蜢与白蚁,但它还不满足,若有所求的向远方茂密草丛前进。犹如触电,法地嗅到雄鼠味道。

虽说仍处于盛年,但比起一般老鼠来说法地显得瘦弱。约莫一个月前初成长的日子,它的机灵,优美身段与体香,曾引起雄鼠疯狂的骚乱,它缅怀着这一段生命的美好,也总是习惯的看看自己跛残的左前脚。在蛮荒的非洲大地,任何轻微缺陷或损伤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小鼠一出洞口,非常紧张与兴奋,疑虑的探索周边。法地一看它们走远,即刻发声警告,并率先奔回洞内。这是法地给它们的训练,外部世界充满危险,绝不能掉以轻心。

一胎七婴,柔嫩无毛的幼鼠闭着眼睛蠕动,令人怜悯的趋附在母亲的奶头。法地非常忙碌,它须要进食以补充奶水,因此在出外觅食与回家哺育之间奔波,但几天之后法地面临一道难题,其中一只仔鼠特别瘦弱,仔细观察发现这仔鼠后脚有些缺陷,在争夺奶头时候每被排挤喝不到奶水。法地想即使长大也决然逃不过天敌的捕猎,如今花费更大的精力来照顾喂养是毫无意义的。法地想了一夜,第二天把幼鼠咬死吃进肚子。

母鼠法地一寻好洞穴,即刻拓宽修整,挖掘了另外两个逃生洞口,并且探索周边环境。三个洞口通向不同地域,供它选择觅食。几天之后,这些逃生路线与附近地貌都深印在它的脑海。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正当法地聚精会神分析草堆遗留下来的雄鼠粪尿,天空突然袭来一击标枪似的阴影,电光石火间法地脑海闪过一个记忆,那是儿时随母亲出外探索,一只野猫飞扑,把它的兄弟叼了去。那野猫猎杀的身影刻骨铭心。法地猛地向左一跳,脚一着地即刻没命飞奔。背后一只胡狼一扑不中,岂容这到嘴美食错失,急如流星赶杀。

霞色渐隐,晚风轻拂,法地如一只破袜般伏在土墩看苍茫大地,回想自己的经历,有着许多疑问。首先当日为何选这一条北向的路,来到这山坡土墩落户?家乡虽说拥挤,但安分的话还有容身之地。那么说是自己有一种憧憬,要去外地另寻家园?即使如此,同伴与兄姐也有去别地落户,为何不追随?它看看伤残的前肢,知道不会再复原,禁不住地想那日为何选后洞路线觅食以致遭遇胡狼的追袭?在奔命当儿在岔路如不选右边窜入刺棘丛中而改选左边小径,会不会全身而退,得以之后怀上第二甚至第三胎?又或者会丧生狼口致使一窝小鼠陪葬?

甫一进入里面,仔鼠便急切拥向前索奶。法地浑身浴血,这是被刺棘刮伤的,但它依然如常哺乳,不作二想的贯彻始终。即使下一刻会死亡,这一刻还得供养小鼠,这是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