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这些作品才发现,其实战争早在2014年就打响了,只是大家并未十分关注,直到局势发展到今天,才恍然大悟。
乌克兰历史上曾孕育许多伟大的文学和艺术家。如今战争又埋下仇恨的种子,战争无疑会催生更多战争文学,希望能激起人们更多反思。
这首诗在乌克兰的各种正式场合与抗争运动中传唱,包括2013-2014年的广场革命(Euromaidan)。
克考夫是俄语作家,我想,他的作品能够广泛被翻译,也有赖于各地俄语翻译的传统。
战争早在2014年打响
不过,幽默如克考夫也无法不为近年的动荡所影响,2014年他近距离观察广场革命的发展,写下《乌克兰日记》,2018年的新小说“Grey Bees”(暂译:灰蜜蜂)则以乌克兰东部内战地区为背景。俄罗斯在并吞克里米亚之后,扶持了乌克兰东部的民间武装,也就是普京最近承认其独立国家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在2015年达成的明斯克协议下,顿巴斯地区出现一条军事冲突灰色地带,许多难民逃往,也有人坚持留下。克考夫曾三次进入灰色地带,观察当地人如何在战争中生活,促使他写下长篇小说《灰蜜蜂》。
乌克兰位于东西欧的交接处,首都基辅是历史文化名城。乌克兰也孕育了许多伟大的文学和艺术家,如小说家果戈里(Gogol,1809-1852)、布尔加科夫(Bulgakov,1891-1940);诗人舍甫琴科(Shevchenko,1814-1861)和钢琴家霍洛维茨(Horowitz,1903-1989)。
乌克兰是欧洲的粮仓,这片肥沃的土地,过去一千多年,被各式各样帝国扩张所觊觎。
尽管伤害已经造成,但我想文学的意义是,即便在生死存亡之际,也不能陷入简单二元对立的陷阱,提醒大家不断思考。
当代乌克兰文学的中译本并不多,小说家安德烈·克考夫(Andrey Kurkov,1961-)的长篇小说《企鹅的忧郁》(繁体:爱米粒出版;简体:广西师范大学出版)是其中之一。克考夫以幽默讽刺著称,《企鹅的忧郁》男主角维克多在基辅动物园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响应号召,领养了一只企鹅,从此与企鹅相依为命。面对写作瓶颈的维克多因缘际会,为一家报社撰写讣告,但那些被书写的对象都还未死。他一边收取优厚酬劳,一边书写,尽管发现不对头(被写的人一个个死去),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享受着新的人生。至于最后怎样,这里就不多透露了,大家去买小说来看吧。
从蒙古帝国、立陶宛大公国、波兰立陶宛联邦、沙皇俄罗斯、苏联、纳粹德国到今天的俄罗斯……战乱、饥荒、意识形态斗争,乌克兰波谲云诡的历史并未在1991年脱离苏联独立后得到真正的和平,从其民主化进程到2014年俄罗斯首度侵犯并吞克里米亚,到当前俄军大规模入侵,乌克兰总是夹在东西之间,身不由己,并且在每次打算民主自决的时候,遭受外力攻击。
俄语诗人鲍里斯·赫尔松斯基(Boris Khersonsky,1950-)感慨“爆炸已成新常态,你渐渐习惯”,乌克兰语诗人尤利娅·穆萨科夫斯卡(Yulia Musakovska,1982)高呼“不要像亲吻尸体般亲吻我的额头”;扎丹则感慨“三年了我们一直讨论这场战争”,无论多少悲伤愤怒理性和冲动,无论大声疾呼抑或潜藏心中,都改变不了战争中死亡的人数。
至于乌克兰语作品,目前也只能通过英译本来认识。美国肯南研究所(Kennan Institute)与哥伦比亚大学哈里曼研究所(Harriman Institute)的乌克兰研究计划在2008年开始了当代乌克兰文学研究系列,展开对谈与翻译工作。2017年出版的“The White Chalk of Days”(暂译:粉笔灰般的日子)收录1970年至今的乌克兰小说选段、散文与诗作,展现乌克兰作家的多元关怀。
此外,扎丹的长篇小说《孤儿院》写一名小学教师走入战区,要把孤儿院中的外甥接回来。平常避谈政治的他,发现自己正陷入政治的最极端模式之中——战争。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外。
当下的战争,俄军占领了切尔诺贝利与扎波罗热两座核电站,世人再次担心核泄漏危机。2014年动乱之后,战争成为文学作品不可回避的主题。哈佛大学乌克兰研究学院出版的“Words for War”(暂译:写给战争的话)收录了乌克兰诗人对当下议题最直接的表达。
小说描述民宅被轰炸、逃亡、分不清敌我的画面,在最近的战争中,以最让人不安和难受的方式展现世人眼前。
在英文版前言中,克考夫写道:“小说主人翁谢尔盖伊奇,一名残疾的退休人士,一心只想养蜂,他就是‘顿巴斯人’的一分子。命运的风将他吹向克里米亚,他打算在那里安置他的蜜蜂。谢尔盖伊奇在南方的逗留没想到却是一场考验。他尽可能保持中立,但他没办法这么做,因为他看尽当地新政权如何欺压克里米亚鞑靼族。他对当地穆斯林的同情引起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怀疑,更糟的是,这危害到了他心爱的蜜蜂。”
当代文学多元姿态
布尔加科夫的长篇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被誉为20世纪最佳小说之一。
1991年脱离苏联独立,从前被压抑的乌克兰地下文学艺术活动得到解放,后现代手法蔚为风潮。从1970年代的地下诗人赫里茨科·丘拜(Hrytsko Chubai,1949-1982)、奥莱·莱舍哈(Oleh Lysheha,1949-2014),到1990年代的Bu-Ba-Bu诗歌表演团体/运动,乌克兰当代文学以多元的姿态,包括后现代、女性主义、反战等思潮,塑造其独特身份,当前代表性诗人谢尔希·扎丹(Serhiy Zhadan,1974-)更是作家、摇滚乐手与社会运动领袖。
战争埋下仇恨的种子,克考夫最近接受《纽约时报》访问时也提出担忧:“战争会催生更多战争文学,这不代表文学会变得更好,只会变得更政治化,一如苏联文学,只不过是不同的宣传或爱国理念……传统上俄罗斯作家为政府与意识形态服务,而当代乌克兰作家为自己与读者服务……这也是为何我们有这么多关于性、迷幻药、摇滚的作品,而不是乌克兰历史。”
关注核泄漏事件
舍甫琴科名作《遗嘱》则可被视为乌克兰民族自由的呼声:“噢,把我安葬吧,然后站起来/挣脱沉重的枷锁/以暴君的鲜血/浇灌你获取的自由/在新的大家庭里/在自由的大家庭里/在柔声细语中/再把我记起”。
选集中,尤里·安德鲁霍维奇(Yuri Andrukhovych)的散文《星苦艾酒:一场苦涩纪念的笔记》(暂译)写于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25周年。作者前往灾后废弃的普里皮亚季市与核电站附近,仿佛灾后的庞贝城。河里的鲇鱼长得异常巨大,只有这种鱼儿能够生存能够长命百岁,“不正常的放射性鲇鱼,这条普里皮亚季鲇鱼,会永远存活下去。它的永生在灾难发生25年后以其身形得到见证。某天它们会成为不死之物,可怕的利维坦,但它们真的能好好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