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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本是《监狱里的斗争》。这部长篇小说的作者已经忘记了,但主人公在国民党监狱中写的那首《明月千里忆伊人》则始终未能忘怀,几乎可以一字不差地脱口而出:“当年,在辽远的故乡,正值春夜未央。我们踏着明月的清光,沿着清溪的柳岸徜徉,绵绵倾诉各自的衷肠。春风卷起层层细浪,露水浸润薄薄的衣裳。年轻的姑娘,谊厚情长:鼓舞他万里飞翔,投身革命的沙场!”这首诗在乡间一个文学少年的心中激起过何等美妙而圣洁的遐思啊!也让我对革命者的爱情产生深深的向往之情。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尤其留在记忆中的,至少有这样三本书,一本是《千家诗》。这是我从同学手里借得而存心未还的一部真正的线装书,“上海大成书局印行”。当时,除了《毛主席诗词》,这是我手头唯一地道的旧体诗集。喏,“云淡风清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知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而我那时正是少年,读起来更是心乐。诗集后面附录的《笠翁对韵》也让我痴迷至今:“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濛濛,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在学了外语的今天,我更加认定汉语乃世界语言方阵中当之无愧的仪仗队。
(作者是中国翻译家)
下面,让我把我小学五六年级和初中期间(1964-1968)主要读的书目给大家叨叨一遍。多数是从读书笔记和不完全的日记中抄录的,作者的名字或有或没有。顺序是按阅读时间顺序排列的。那既是我读过的书的背影,也是我自身的背影,同时未尝不是整整一代人的背影和一个时代的背影。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中国东北一个只有五户人家的小山村度过的,能读到的书非常有限。除了偷偷翻看在公社当一般干部的爸爸的书箱——他不满意我看三国水浒等所谓旧书——只有同学和伙伴之间互借。后来实在无书可读了,就背北大中文系师生“为国庆十周年献礼”编的《汉语成语小词典》,就抄《四角号码字典》——《四角号码字典》是别人的,我发现词条和例句同我自己的《新华字典》有许多不同,于是两相对照,把《新华字典》所没有的一一摘抄下来。抄完一遍,嫌不工整,又抄一遍。上山打柴或下田干活回来,就一头扎在煤油灯下抄个没完。后来搞翻译或自己写东西,之所以词汇相对丰富些,喜欢用四字成语,肯定与此有关。不过当时可是完全没想到搞翻译什么的,也没想到考大学。那时候大学统统解体了,“上山下乡”,看书再多,学习再好,也不顶用。那是完全没有功利性的阅读,纯粹出于喜欢。所幸天道酬勤——几十年后,当年在小山村窗台柜角抄的词典、背的成语在我翻译《挪威的森林》时派上了用场!我真心以为,在漫长的人生中我们可能更多时候是在等待一个什么。一个机会,一个偶然,一次相逢或艳遇?说不清楚。
仍留在记忆的三本书
还有一本是《北极星》。山东作家吴伯箫这本散文集是我仍可在书房中找出的当年爱不释手的几本书之一。作家出版社1963年出版,印数4万册,定价0.38元。纸泛黄了,书脊几乎剥落,扉页写有父亲的名字,里面让我用红蓝铅笔和钢笔划满了道道,还在每篇最后的空白处自作聪明地总结了“写作手法”,日期多是上初一的1966年1月。也的确是它教了我一些“写作手法”,不妨说,没有吴伯箫这本散文集,我今天未必这么愿意写散文——写的好不好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