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曾私下找我询问去《亚洲周刊》的意愿。起初我有点跃跃欲试,但TOM的首席执行官王兟对我说: “一份杂志有两个股权相等的老板,谁说了都不算,你怎么办?” 我不愿夹在两个老板中间做磨心,也就打了退堂鼓,再次失去了和惟纯合作的机会。
2000年7月,南怀瑾决定让我执笔,将两岸密使内幕公诸于世。我就去台湾找惟纯,准备把这一爆炸性的文章交给《商周》发表。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穿着夹克,戴着眼镜,瘦高个子,眉目清秀,有玉树临风的仪态。说完正事,惟纯轻松地点起烟,开始和我聊起天来。他不是那种说话滔滔不绝的人,但观点很独到,谈吐很机智,态度很自信,能感觉到是个绝对聪明的人。
金惟纯在台湾被称为“新闻界第一才子”,自称信奉“归零哲学”,随时随地把自己归零,一切再从头开始做起,不愿躺在以往的成就上。1952年,他在高雄眷村出生,是一个没见过父亲的遗腹子,目不识丁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成人。他以半工半读的方式拿到了硕士学位,毕业后进入台湾第一大报《中国时报》,29岁就担任社论主笔,写下许多振聋发聩的文章。
惟纯和我谈过去,谈未来,谈国家两岸,谈他的《商周》经验,还有他 “不找别人麻烦,不被别人找麻烦,以及不找自己麻烦” 的 “三不” 原则与 “归零哲学” 。第一次谈话彼此都敞开了心怀,也就此成为好朋友。此后,他来香港或者我去台湾,都会相约聚在一起聊天。他对学佛习禅饶有兴趣,也有心得,我就带他去见怀师(编按:南怀瑾)。怀师一再夸奖他聪明。
金惟纯(1952-)
“三不麻烦”原则
台湾著名时事评论家,拥有30年的媒体经验,也是著名专栏作家和意见领袖。2021年,出版《人生只有一件事》,销售50万册。2023年,创办“一件事学习中心”,并推出“一件事”系列工作坊,推动人生学习,提升华人世界的心性品质。
1999年,石齐平推荐我给《商周》写稿。发表了第一篇政论后,金惟纯就来电话,邀请我在杂志上开一个专栏,承诺付给我每字1港元的稿酬,这在当年的台湾算是最高标准了。我欣然接受他的邀请,开始用“林克”的笔名给《商周》写专栏。每周一篇,一写就是七年。这些文章不受制于人,我用我眼看,我用我心想,我用我手写,可说是最用功撰写的评论。就这样,我因文字而与惟纯订交,尽管最初我们未曾见过面。
归零退休当义工
前些年,我去台湾,惟纯兄请我去他在新店山上的家里作客。晚饭后,我俩沿着山路散步。他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做义工的快乐,劝说我搬去台湾和他做邻居,加入他的义工队伍。他还说,等女儿大了,准备再次归零,从目前的大豪宅搬去小房子,过一种简朴的生活。此时,我又想起20年前的第一次聊天,惟纯兄一直在实践着他的“归零哲学”。他的人生是充实的。
2004年,TOM集团参股《亚洲周刊》,惟纯出任顾问。这份杂志长期亏损,老板问他有什么办法让《亚洲周刊》起死回生。惟纯脱口而出说: “换个总编辑。” 在他看来,在所有的管理诀窍中,人比策略重要,因为人可以修正错误的策略,但错误的人只会让事情愈弄愈糟。
一般人处在他那种炙手可热的地位,大多不会轻易放弃,可是生性不安分的金惟纯只做了一年主笔,便毅然负笈美国,进纽约大学商学院重新做起学生来。35岁回到台湾,他敏锐地观察到媒体未来竞争与变迁的趋势,创办了《商业周刊》。这本杂志经历了六年的经营危机,缴了1亿多元新台币(编按:约417万新元)的“学费”,最后逐渐起死回生,发行量超过15万份,年广告收入高达近4亿元新台币,成为台湾最具影响力的精英期刊。
到了第二年,亚视股权发生变化,我选择了离职,但一时又没找到工作。尽管还没落到捉襟见肘的境地,但入不敷出的状况难免令人焦虑。惟纯知道后,马上伸出援手,聘请我担任《商周》的受薪顾问,解除我的后顾之忧。2003年春节,他还邀请我去台湾参加《商周》的春茗活动,在这个大家庭浓浓的情谊中消除了失意后的孤独。惟纯兄给了我一个最难忘的春节。
2006年以后,惟纯成为TOM的实际掌舵人,两岸三地华人圈内举足轻重的传媒巨子。前几年,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再次将自己归零,毫不犹豫地退休,放下一切回到台湾做义工,决心回馈社会。
2001年底,惟纯的商周集团、台湾城邦出版被李嘉诚旗下的TOM集团收购,由惟纯继续管理商周集团。老板周凯旋邀我加入新的TOM集团,协助原城邦老板詹宏志经营出版板块。我不认识詹宏志,就去和惟纯商量。他鼓励我加入TOM,和他一起共事,但也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最后还是婉拒了周凯旋的邀请。